凤栖梧翻看着索欢的手腕,小心地摆正骨位,找出几条木棍,拿布条简单地固定起来,抱怨道:“这半天过去,大夫如何还不来,屋里水淋淋的,倒要本座一直等着不成!”边说边不大情愿地去关窗户,被浇了一脸雨水,簇新的紫色官服晕湿一大片。
“这样大雨,许是路上耽搁了,或是下人们惊乱,浑忘了也未可知。”
两人便再无话,连索欢断断续续的抽噎声,都被掩盖在急乱的雨声里。并非凤栖梧不想走,只是他来得急,未曾备得雨具,东四苑的东苑本就因风格太过冷郁而人迹罕至,这样的雨夜就更不必说了,人是没有的,冤鬼倒可能撞上,蔡芜在时这里是专门惩罚犯错下人的地儿,大伙儿心里挺避讳这儿的,因此凤栖梧想找个送伞的人决计不能。
尴尬的气氛同越来越重的雨气一般如影随形,潮乎乎、凉丝丝,沉默之中似乎蛰伏着一点躁动。索欢别扭得很,一心想让凤栖梧先开口,不拘说点什么,只要他主动,偏凤栖梧那个人,你不和他说,他乐得闭目养神,还不会像索欢那般眼睛虽看着不知名的某处,却调动起除视觉外的所有感官去窥探对方:
他去了屋角;
他搬了凳子;
他打开了一条窗缝;
他在听雨;
……
索欢都觉得自己可气可笑又可鄙了。然而更可气可鄙的是,在打了几个寒噤后,他想……尿尿。
心里唾了自己几口,他毅然抬起脑袋,大声道:“我想出小恭!”
凤栖梧扫了他一眼,目光回到窗外,道:“西北角。”
索欢挪到门边,拉开门探出脑袋左右一看,檐下的灯多被斜雨淋熄了,乌漆嘛黑辨不清方向,缩回来问:“大人可要同去……呃,我们可以比一比谁尿得远。”
窗外雨声哗哗的,凤栖梧侧过头道:“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索欢想了想,加大音量:“大人能不能陪我去?外面黑漆漆的。”
他说了实话,不过凤栖梧貌似没有领略到他的意思,稳坐如山淡淡道:“这么大的人了还要人陪么?这边虽闹鬼,总不过是无稽之谈,没有哭声,也没有尾随的冤魂,你自去罢。”
索欢面色一白,强笑道:“我不是怕,不过天太黑,不知哪边是西北。”
“出门,右转,过月洞,左转。自己去。”
“外头看不见路,那么远,路上有个阶儿坎儿什么的……”
“出门,直走,假山石后。自己去。”
自己去自己去!自己去就自己去,有什么了不起!
凤栖梧目送他出去后,垂首摇头一笑:比谁尿得远?嗤!又将目光投向窗外,疾落的雨珠在屋内一线光亮的照射下流光溢彩,格外美丽。他自幼练箭,目力不同于寻常,于极细微处见泰山,于极迅猛时见滞缓,一场夜雨在旁人眼里不过天地混沌,水雾渺茫,在他眼中可作漫天珠帘缓缓下坠,或如飞花乱舞,柳絮轻飘。不过从方才到现在他看的都不是这些,而是雨幕后一只迷途的幼鸟,卡在灌木底下,苦苦挣扎,叶片为它挡住了暴雨,但低洼处积聚的洪流正慢慢灭顶。
……他走进雨幕里,将幼鸟从树枝底下取出,是一只红嘴乌鸦,刚摊开手,便嗖地一声撞进夜里。
凤栖梧回到廊下,也不知在想什么,对着泼天大雨立了半晌,才看了看西北方向,皱皱眉:忒久了,不会真那么没出息走丢了吧?
倒没丢,正和裤带儿奋战呢,索欢一只手折了使不上力,急得什么似的,好容易勉强系上,走两步,裤子唰啦掉下,险些将他绊倒。他慌不迭地提裤子,四下望了望,一只手攀着两条裤带,呆呆的站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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