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故事(四)
年轻女子最爱说这些,转来转去,转到那位女大夫身上。这位女大夫看上去甚是冷淡,大家料她不会开口,不想女大夫安稳坐下,说:“世间欲断钟情路,男女分开住,掘条深堑在中间,使他终身不渡是非关。‘爱恨’之事,多涉男女,男女有别,自可严防死守,然而男子与男子起情,又当如何防范?”
开门见山,石破天惊!女大夫不管众人惊讶,继续道:“病,破财败家的元首,伤身毁人的恶煞,病到重处,神形俱脱、寝食兼忘,世人惧厌甚之。
偏我有一位朋友,与其他人不同,害病多年,不仅食得饱睡得香,还越来越肌滑肉香、丰神饶韵,身为男儿,较少女可人,比少妇妩媚,让凡是见到他的风流轻薄子,都心旌摇曳,意迷神痴。若再与他眠上几宿,无论千金万缗都做了粪土,任他泼洒,娇妻美眷都成了破鞋,弃之不惜。
而人在病中都是喜怒无常的,我这朋友,逢着高兴的时节,不仅可以分文不取,哪怕白赔上许多也愿意;碰着不高兴的时节,莫说千金万金,就是在他床前一脖子抹死了,他也只嫌你腥臭弄污了地皮。”
众人听到这里,都大约明白这是一位做皮肉生意的龙阳,不由自主地就现出厌恶的神色来。前面的故事也多多少少涉及男色,然而不以男色为主,况且小魔头不屑男色,合了众人的心思,所以得到一致赞誉;景话辞再如何不端,也只害了自家人。做皮肉生意的就另当别论了,自甘下堕!坏人家室!为挣昧心钱,把一个个好好的男子汉都勾引上邪路。
“哼!”肥壮莽汉道:“我说那些人忒没出息,世上的标志龙阳就一个不成!下贱之人,死有何惜,依着我旧年的脾气,必立斩汝等狗头,方不屈男儿威名!”点着甲乙的名,骂的却是丙丁,众人都说骂的极是。
“诸位说过不论对与错,只看奇与否,若再如此我不说也罢!”女大夫戴着美人笠看不见怒容,却能听见冷峻的怒声,众人记起,她说得乃一位“朋友”,都连声称得罪。
“我这朋友病入膏肓、无药可治,外面看着完好,心肺皆已腐坏,凡遇着爱他不过的男子,他只随着心意践踏,偏要厌嫌他的,反费尽手段取悦。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孤拐处,譬如爱钱一项——一个俊俏郎官和一个白须老翁,哪怕一钱之差,他也宁愿舍少而就老——为此同伴们常笑他对客人雁过拔毛,轮到自己就一毛不拔,猜他攒了多少梯己,常派小幺儿们去诓骗一些来。只我知道,那时的他实在是位光杆司令,挣来的钱不为吃不为穿,全拿来打水漂。”
打水漂?众人不解,他是有什么没趣儿的爱好么,所以用打水漂形容,不想女大夫说:
“他最爱听银子丢到水里的响声,每月初都会带着钱到揽苍江边,风雨无阻。起先还知道换成碎银,后来生意做大,越发不知顾惜,一个元宝接一个元宝地往水里扔,我深知这些钱来得辛酸,就劝他留备一些为将来,岂止越劝越不中用,愈发珍珠翡翠、金钗玉环一股脑倾到江里。短短三年,不知抛洒了多少,而故事就因此而生……”
引子说完,就是正题,酒客瞠目结舌,心道如此靡费短视,绝非多福之人。
“那是一个初冬的阴天,江上寒雾四起,我朋友站在江边,我则在不远处的马车上等他,突然一阵哒哒马蹄,一位骑着马挎着大包裹的男人飞驰过来,提缰下马隔空喊话,问我朋友为何要抛洒金银,语气神色,竟疑少而怒多。我朋友转头一瞥,见是一个年轻剑客,浩然正气,俊亭不凡,如同玉竹临风,就一边将已剩不多的宝物全丢下去一边说:狗拿耗子。——他彼时正心情欠佳,平生又多厌管闲事的‘正人君子’,如此说来已是极其客气的了。
那剑客无端被辱,却不甚在意,只说:河南各州正闹雪灾,百姓衣食无着,饿殍覆野,哀恸苍冥,富家纨绔不知人间疾苦,与其将钱财白白填了江河,不如捐献出来,救万民于水火,积些眼见的功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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