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三公子生于簪缨之家,却罔顾人伦,和一个男人私奔,当时闹得满城风雨。大人,景话辞也是少年成名,并且出身高贵,前程似锦,许如汜在此提到他,似有攀比之意。”
“岂止是攀比,”凤栖梧道:“他艳羡的东西,另一人说丢就丢,换做是你,做什么想法?”
凤麟盯着那副对联,慢慢地笑了,“原来这才是重点,差点被他花哨的隐喻迷了眼睛——他心里必有不忿,拿景话辞与自己比,是要向大人表明志向!然而纵观全联,并没有贬损旁人的意思。”
“正是,”凤栖梧赞同:“他以两类人代指两种不同的选择,景话辞是典型自不必说,他是不是却还未知,提前把自己拔高成典型,可见此人有才子身上的通病:自命不凡。但他的横批是‘各有天命’,把自己和景话辞的选择归结于天,并不以为景话辞的选择就比自己的选择下乘,又见此人颇为中肯,见事理智。”
“倒真是,若是换成‘人各有命’,纵然大意不变,却隐有一股小人得志的得瑟劲儿。景话辞所作所为,多为文士儒生不耻,他对此人的看法,说明他并不随俗同流。”
凤栖梧听了,眉尾一轩:“他若随俗同流,也不会投靠我。”
宰相把持朝纲,辖制幼帝,这是许多人都知晓的事,敢怒不敢言罢了。
凤麟眉心一动:“那么大人的意思是……”
“人生各有命,安能行叹复坐愁。他先天命数不足,敢于行动,后天补救,这剖白心迹之联,本座怎可辜负?传口谕,洛阳人氏许文翰锦心绣肠,庸中佼佼,实乃昆山片玉之质,拔之为亲勋诩卫羽林郎将。”
这是要补林怀衣的缺了,位子虽然不高,可细想,林怀衣先有父亲荫庇,加上他本人极为恪尽职守,好容易才混到了一个从五品上。他许如汜何德何能,年纪轻轻,一点经验也无,就凭一副对联,轻易仕宦,怎能服众?且郎将为武职,一介书生如何担当?
凤栖梧却自有考量。今日见客,表面上宾主尽欢,实则处处刁难:不许论经济之道,也不许畅舒抱负,只与他谈诗说词。那人不骄不躁,从容应对,一派风度,没有半点可指摘的地方。确如凤麟所言,是个人才,先放在下面历练历练,等磨练得成熟些再提上来。
——何时成熟?至少要对帝国军事布防了如指掌,笔能倾覆三江,胸怀兵戈战场。会写文章算什么,若能体会到授予他武职的用意,那才是大本事呢!
凤栖梧收了对联,铺开一张玉板宣,道:“你去告诉他,这次是例外,下次再拿本座入文,可要收拾他了。”
凤麟告退,但见凤栖梧旁若无人般,镇纸镇角,蘸了砚中残墨书写起来,左手压挡垂袖,右手回风舞雪,神情平和,甚是认真。
索欢慢慢把目光收回到手中,却一时看不进去字帖上的任何东西。
荧荧绰落兮雪霜华,雪霜清郁兮拟谁家,谁家士高兮难矜夸。
索欢虽在思来书房呆过多日,但由于凤栖梧白日去内阁议事,晚上才到书房,时间完全岔开,所以两人极少同处一室,便有那么一两次,凤栖梧也是到耳房歇息——思来书房通有一间耳室,房门是北面一扇嵌在墙里的山水座屏,装有活轴,只需轻轻一推屏芯,就能像门一样打开。索欢不知此处别有洞天,头次见凤栖梧进来后转眼又没了,还以为见了鬼。
知道真相后他曾于屏外望过一眼,见箱柜卧榻一应俱全,多宝格上翠绿红白不落一处,与外间的质朴雅素绝不可同日而语。
装穷,好东西都藏着!索欢捂着差点被闪瞎的眼睛直撇嘴。
其实外面的才真是好东西呢,那些他瞧不上眼的破书、旧书、“糊墙也不配的卷边书”,件件珍品,很多是难得一见的孤本,就连那装卷轴的缺了口的素胎瓶儿,均出自名窑。索欢有眼不识金镶玉,只认真金白银是钱,不晓得这些更值钱。
过去的不多说,且说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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