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副不敢置信,一双浓眉都快拧巴在一起。虽然将军有自己的盘算,可这逼迫百姓交粮是万万不能干的。
谢珩只交代了袁肆筠征粮的事务,就遣开他们各做各的事情。
众人皆散,独余他们二人时,曹副上前,颇为不解:“将军,我军如今倒也并不缺这几车粮草,何必去向百姓要粮?”
谢珩知他不懂,没有听出袁肆筠话中之意,耐心解释道:“方才袁肆筠说了,杨诏扣下了余下粮饷,按朝中掌握的我军形势,我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派兵先一步剿匪,二向百姓讨粮。”
话只说了一半,曹副便大彻大悟般点点头。熏黑的眉,锐利的眼,配上这摆出来的一本正经。
谢珩嘴角稍弯,这么些年了,还是这般憨憨的,半懂不懂的时候偏爱装一幅看透的样子。
“明白了?”
曹副:“不明白。”
谢珩笑:“那你点什么头?”
曹副:“将军说得好!”
谢珩扶额无奈,继续同他解释,盘条理顺。说完,曹副一拳头打在手心,“哦~原来如此!”又是那幅大彻大悟的表情。
“将军好计谋!末将佩服!”
谢珩知道他弄清楚了,便不再多说什么。派他去找几个小卒和袁肆筠同去。
曹副自谢珩十五岁时,便归属他麾下,初时也不过是个挡在前头的排头卒,跟着谢珩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不知身上留了多少刀疤,这才在这谢家军中有些威望。若非杨诏老儿有意打压,少说都是个三等君侯。
越想心里越不舒坦,憋了一肚子火气。
杨氏一脉也不过是个落魄的贵族,好不容易出了个国母,一杆子的人身价哄抬,连辅佐太祖皇帝打下江山的定远侯家血脉,都不放在眼里。
一摊扶不上的烂泥,偏偏养出了杨诏这么一个工于心计,精于权谋的人物。偏偏皇帝多疑,偏偏谢家功高盖主。
两日后,曹副押着一车满当当的粮食回了军营:肉干三钧,大枣七钧,枸杞两钧,米五石。
奔头的那个兵卒,瞧见一大袋红亮的枣,眼睛放着光,上前就抓了一把。刚操练完,手心都是泥灰和着臭汗,似乎那个兵卒并不在意,手中抓着十来颗枣子,蹬蹬跑回去,给刚歇下来的弟兄们一人一颗。
老远就听见兵卒带着欣喜的粗犷的声音:“来!尝尝我老家的特产!”
谢珩闻声而来,围着粮车打了转,上下看了几遍,这才转过头来,手指间夹了颗红枣,对曹副道:“这枣子是刘达家的?”
曹副应声答:“去葛陵城的时候,遇见刘老夫人,她老人家送的这一车粮食。”
谢珩淡笑,眉间动容:“老夫人助我们良多,他日定要好生报答。”
枣子的甜香钻入鼻中,是正宗的葛陵味道。一口吃下一颗,竟都还是脱了核的。
谢珩先是一怔,盯着沾了些灰的红枣看了许久,会心一笑:“不愧是刘家的夫人。”
卞京,太和殿
“定远将军强压百姓缴粮!”高堂上的皇帝把手中的暗报一掌拍在桌案上,腾地站起身。天子之怒,却没有激起波澜,宛如雀鸟濒临绝境时的嘶唳,在这虎啸猿啼的山林间,不值一提。
偌大的太和殿,唯有天子近侍,一个阉人,弯腰拱手,道一句陛下息怒。
同样站在太和殿上的,还有两位辅国大臣。个子稍高些的那位,一身紫檀色刻丝祥云纹妆花缎圆领大袖长袍,墨色腰封松垮在腰际。偏生一双凤眼生得及其好看,有着与身份不符的不怒自威。
另一位,则是一模一样的打扮,年纪稍长,鬓间花白。
赵玗气愤,怒道:“军粮被劫为什么不告诉朕!”
白清翁:“回禀陛下,太师以为此等大事,对民心不利,便让臣不要大肆宣张。”
似乎这个理由很充分,赵玗气顺了些,坐回龙椅。另一人也没做多言。
白清翁见楚玄没有多事,便激愤道:“回禀陛下,臣以为定远将军身居边关,却不体谅百姓之苦,鱼肉乡民,当严惩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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