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二十一）

胸膛被贯穿了的忽衣落自然是很痛的，痛得他脸颊肌肉剧烈抽搐，但忽然落泪的木如海又让他忽略了这种痛，取而代之的竟是一阵心疼。

忽衣落很想问一问木如海，你是为了我而哭吗？是吧？

他也很想问一问木如海，你还记得你二十九年前对我说过的那一番荒唐戏言吗？我还记得。

他还想说，若是二十九年前，我没有遇见你......该多好。

但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被他多年来与木如海作对的习惯变为了一句：“哭什么？不像个男人，女人似的。”

啊......老子终于讨回来了。

忽衣落凄然一笑，他深深地、深深地看了一眼木如海，晶亮的双眸之中似有万千星辰坠落苍茫大海，轰轰烈烈，却又寂寂无声。

然后，他用双手撑住木如海的宽厚胸膛，奋力一推。

那一瞬间，他终于无比真切地触碰到了木如海血脉偾张的剧烈心跳。

被忽衣落猛然推开的木如海，身子在半空中急速后退。

木如海伸出手，想要将忽衣落拉回来，拉到自己身边。可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到远隔生死，后会无期。

生命迅速流失的忽衣落，用尽最后的力气朝着木如海喊道：“我给你争取时间，快逃！”

木如海闻言，身子一颤，他望过去，只见忽衣落双手翻转结印。

木如海的瞳孔猛地一缩，他认出来了，那是自爆本体的印！

他刚要开口制止忽衣落，话还没说出，一声轰然的巨响已经贯入了他的耳中。

忽衣落尸骨无存，自爆本体的巨大杀伤力也重创了虚幻王蝶，使后者发出一声震怒的咆哮，滚滚音浪以及忽衣落自爆本体所造成的龙卷风暴，一时间将漫天飞舞的冰雪都扫了个干净。

而木如海那些始终来不及说出口的话，再也不会有人听到了。

“爹！”悲痛欲绝的忽冠玉狂喊一声，双目通红，就要御剑飞驰过去。

但却被一旁的赵相寄伸手捉了回来：“别让你爹白死，那只大妖魔，我们对付不了，他给我们争取了活命的时间。而且，你要记住，你爹还给你留下了整个罡风宗，那几千条人命可还是需要你的。”

另一边，沈月眠接住了因情绪崩溃而无法主事的木如海，并代替木如海下令指挥：“所有人！撤！”

其他修行者尚有余力逃遁，唯独耗光了自身所有灵力的木长宿，想要以灵识御剑飞行都无法做到，只能静静地立在原地，而他也因此吸引了不坏泽和那几只交耑的注意。

无边翻涌的腥臭泥淖连同无数条密布着红黑花纹的强壮触腕，一齐朝着他席卷而来。

木长宿抿紧双唇，轻抚着自己右手腕处的那一个金色符文，已是感应到了致命危险的来袭。

他现在仅剩的唯一活路，便是令自己立刻突破至灵域境的修为，如此一来，他体内的灵力便能随之恢复充盈。

可不坏泽和那几只交耑的攻势过于迅猛，他之前又一直在强行压制自己的修为，导致此刻突破困难，他的时间根本不够。

木长宿身为医修，也曾亲眼目睹过很多人的死亡，比如当年的那个小乞丐，再比如前一段时间他一心想救却终究未能救下的沈玉明，都曾让他心生满满的愧疚和遗憾。

他比任何人都更加明白死亡的悲哀和凄凉，那些深爱着的美好的人啊、事物啊，都与死去的人再无瓜葛。

终究还是来不及吗......第一次，木长宿亲身感受到了死亡近在咫尺的压迫和惊惧。

他害怕失去木长归，也害怕木长归失去自己。

活下来的那个人会更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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