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一人而为苍生（二）

木长宿陷入沉默。

木长归面如死灰。

其他人不发一语。

许久，木长宿缓缓松开紧握住的木长归的手，神色平淡，语气亦平淡，对知出尘等人说道：“你们送他离开，我们单独谈谈。”

知出尘对无相然颔首示意，无相然便翻手结了一个印，将木长归移出了神隐领域。

木长归看着木长宿，张了张嘴，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便眼前一花，景物置换，他出现了茂安城的大街上。

冬日里凛然刺骨的寒风刮过，大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他却感觉到无比孤单，孤单得泪流满面。

神隐领域内，木长归对知出尘说道：“知宗主，你且把这一切的前因后果都说与我听，我才能有所决断。”

知出尘略微沉吟之后，斟酌着开口道：“这一段往事说来也不复杂，有些事你业已知晓。经过几千年的漫长时光，被镇压在五印灵坛之中的大天魔像不断发育，实力越来越强大，即将打破五印灵坛。在祂自身还没有察觉之际，我为了寻求破解之法，开始演算天地玄机。我得到的最为可行的结果，便是由你娘戚千仪谎称自己为五印灵坛的继任者，假意勾结大天魔像，从而使祂分出自身的三成实力，制造出虚妄生这样一道分身，如此便可减轻五印灵坛镇压大天魔像的压力，五印灵坛才能得以继续维持稳固；我事先也告知了你娘，她会在下灵界邂逅缘分天定之人，诞下五印灵坛的继任者之一——未来的回春血脉灵机境大成者，也就是你；你娘也一早就知道，她最终会在与虚妄生的斗争之中身死道消。她的死，也是我们五位宗主能够联手抹杀虚妄生的必要的契机。因为只有在她死后，虚妄生才会毫无防备地找上你。千仪啊......她从一开始就明白，她自己以及你的宿命。”

“所以，这一切都是你们精心布下的一盘棋局，我和我娘，不过是你们手里的棋子罢了？”木长宿的神色和语气依旧平淡如水，言语之中却含着一丝讽刺意味。

知出尘叹息：“唉，你这么说，可见你完全不了解你娘。”

“我确实不了解她。”木长宿想了想，忍不住补充道，“一点都不了解，我自幼，她便对我疏离得很。”

知出尘点头：“我能够猜到，以她的性子，确实是这般。我看着她从小长大，知她一直有一个习惯。她喜欢花，她在上灵界有一座属于自己的院子，院子里种满了荼蘼。这种花开在夏末，开到荼靡花事了。她对那些花百般呵护、精心打理，花开时，却从不曾剪下一枝花，用来插入房中的花瓶里装点颜色。我问她何故，她说，花期很短，缘分有限，看看就好。有一种人，对待心爱的事物，只愿远观，而不肯亲近，因为知道注定会失去，便惧怕失去之时的心痛。”

“这样啊。”木长宿轻叹一口气，那长年郁结于心的许多、许多、许多的委屈和寂寞，都随着这一口气自胸腔中抒发而出，令他深感释然。

他轻轻笑着，语调柔柔：“我娘......她......戚千仪，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胸怀天下，是一个真正能够做到舍一人而为苍生的奇女子。”

“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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