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逐寒潮去（二） (2-2)

“是，李娘子是不擅长这些，可她也有她的好处啊！”如英屈起指头细数起来，“她与前夫和离，是因为丈夫辱骂她的父兄是夷贼，可见为人孝顺；为了将女儿带走改姓，她割舍了一半的嫁妆，可见一片慈母心肠；明知阿兄对她有意，她却退避再三，差点发誓再不改嫁！”

“若不是阿兄放开脸皮，在她门口唱了一曲《关雎》，我估计李娘子才不会心软呢······由此可见她并不是轻易为权势动容之人！”

土族求婚，都要对唱情歌，阿兄一个说话都难的人，硬是顶着窃语与讥笑，完完整整地将其唱完了，也不知暗地里偷偷练了多久。

如英说到这里，眼眶不免有了几分湿润。

崔祈脸上也有几分动容，但很快又将其隐去，他道：“这些还用你来与我说！她好，但不适合我们家······”

“那阿父以为永昌如何？”如英直接插断，反问道，“可为我崔氏退身之地否？”

崔祈脸上顿有沉吟之色，他看向女儿：“你继续说！”

如英在心里将话倒转了几遍，方道：“如今储位已定，恐怕公孙氏伏诛后，陛下就会召阿父回都城任以要职。阿父，这个益州牧您做了十几年了，还要继续做下去吗？”

崔祈深深看了女儿一眼，往日的生机仿佛又回到了她身上，眉眼间光彩盈盈，他听女儿问他：“或者，我应该这样问，陛下还会让您做这个州牧吗？”

“东海王性子仁懦，易受臣子摆布，而太子素有风雷之性，刚烈有余，怀柔不足······哼哼，一上来就拿越氏立威，亲舅父尚且如此，外臣何如？近些日子，阿父没少收到诉苦的信吧！”

崔祈淡淡道：“有这样一位公正严明的储君，是天下苍生之福，你这是小儿女心思太过了！”

“是，太子有明君之相！”如英语气微微一沉，“可也少不了硕辅在侧。朝中诸臣，论根基，论才干，论人心威望，谁能比阿父更合适？”

崔祈抚须不语，继续听女儿说话。

“眼下崔氏还未显赫至顶，二叔已然思退，不就是怕日中则移，月满则亏么？”

“二叔退，两个堂弟来日就要进，阿父进，来日阿兄就要退。此消彼长，方为长久之道！”

崔祈听着女儿侃侃而谈，面色虽淡，心中已是十分欣慰女儿见事甚明。

“而且阿兄长处不在论政御侮，您看过阿兄培育出来的新品粟麦么？他的前程不在都城里。永昌是个好地方，地形多异，气候多变，而且阿兄也喜欢这里······”

如英眼睛似一汪清泉，透亮无比：“既然要留在永昌，那娶个当地出身的女子为妻不是更好？夷汉同流，人心归附，既可破您眼前之困，亦可解往后之忧，还能圆了阿兄心愿，一举三得，何乐不为？”

崔祈面上却不见喜色，他看向弱不胜衣的女儿，眼中全是悯色：“你为你阿兄思虑周全，那你呢？”

一家二贵，事乃无功，他不能将儿子与女儿全都留在永昌，至少现在不能。

如英呼出一口气：“漂泊在外的时候总想着回家，可真回家之后，又发现我不是想家，是想着家里的人和家人共度的时光！阿母已经去了，我只能时时上香祝祷，盼着下一世再续母女情分！”

她露出一个明朗的笑：“阿父，心中有天地，则处处是天地。我离开您身边三年多了，也该尽孝膝前，留在您身边长久侍奉您了！”

崔祈偏了一下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直至下了车，也无只言片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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