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郁伤五内（三） (3-1)

后衙内宅，桑氏也与程止在谈论此事。

桑氏本意是八字没一撇的事情，何必这么赶着嫁女。

程止却喋喋不休说起了楼垚的好处：“为什么不嫁？楼家可是河东彭城第一世族啊！再说了，阿垚是多好的孩儿啊，虽说口舌笨了些，但一颗心是热的，这些日子你难道没看见？”

他越说越起兴：“昨日老大人撤了灵堂，老夫人要带家人扶棺回乡，你我忙得分身乏术，未必没有疏漏，都是阿垚跑进跑出的张罗。从少烟气的细炭到皮毛做的帐褥，还一路骑马送出城外好几十里地。老夫人可说了，若非她两个大孙女早嫁了人，定要与我家抢郞婿的！如今这县城里哪个不夸我家好福气，河东楼氏这样的名门居然如此殷勤备至地来求亲！”

桑氏瞪眼道：“这才几天功夫，你就满口‘阿垚阿垚’的，将来若事不成，看你如何了结这尴尬局面！你又忘了，嫋嫋不是你我生的，她自有阿父阿母做主婚事！”

程止默然，这样好的郞婿，若是许给自己女儿，他立刻就拍板定下，可惜了！

他无奈道：“唉，只盼元漪阿姊别在这事上犯糊涂才好。”随即眼光一转，又落到西边的厢房，“其实，要想促成此事也不难，元漪阿姊也不是没有对手！”

桑氏一阵无语，反问道：“你觉得姌姌会中意阿垚这个妹婿？”

或许在他们眼中，楼氏子弟前来求亲，是程家高攀了。可在如英眼中，楼垚才学不显，前程有限，而少商天生璞玉，只待稍加雕琢，便可大放光彩，该是他高攀了少商才对。

他们夫妇苦恼了好几天，终于等到了一封家书，信是程始写来的，行文十分简洁——“楼氏望族也，程氏能与结亲乃莫大幸事，此事只问女商之意，若她应下即可成就姻亲，若不应则拒之。”

另还有一封信，是单给如英的。

桑氏命人将信送给如英，自己则拿着家书径直入了少商屋内。

此时少商正在伏案读书，她走近一瞧，竟是《春秋》，桑氏笑道：“了不得了，我家女公子学问如今大有长进，都开始领会微言大义了。”

少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阿姊说读史使人明智，知古方能鉴今，所以从这个月开始就教我读《春秋》。我怕阿姊嫌弃我笨，就先预习一番。”

桑氏暗道如英高明，用学业拴住少商，不叫她与楼垚凑得太近，也不知程始的书信能不能叫如英回心转意。

桑氏将程始的书信拿给少商看，待少商看完，问道：“这桩婚事可全靠你自己拿主意了，怎么样，嫁还是不嫁？”她语气戏谑，存心逗弄小女孩，只等着看侄女脸红羞涩。

谁知少商半点娇羞也无，就如决定晚膳是吃汤饼还是羹饭般，轻描淡写道：“嫁，当然嫁。请叔父赶紧修书一封给阿父，就说我答应了。”

桑氏吃惊道：“你，你就这样定了？不再想想，你如今这个年纪其实并不着急的，大可慢慢寻访······”

少商歪着头，思索了一会儿，道：“楼氏是前朝以来的名门，数世不衰，楼公子带我至诚至情，质朴纯然。楼公子的父母，我也打听过，楼大人若是瞧不起我，也不会送信给我阿父阿母。至于楼夫人，有何昭君这个前车之鉴在，我只要不那么嚣张跋扈，便是略微活泼些，想必也不会让楼夫人生厌。”

桑氏看着少商，孩子总是在你不经意间就长大了，她如今还总是想起这个女孩跪在就九骓堂中挺直脊背，说自己没错的倔强模样，而如今却能如此条理清楚地分析利弊。

她沉默许久，只能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我这就告诉你叔父，叫他写信给你阿父。”

少商笑嘻嘻地抬手作揖：“多谢叔父叔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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