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当灭卫谤（三） (3-1)

程颂赶来的这辆安车虽然不如袁家的大，但舒适程度犹有胜之。车厢四壁镶了一层厚厚的细绒布，绒布之下还有一层油布，将整辆马车裹得密不透风。

车厢地板上铺着一整张熊皮毯子，短绒粗糙，脚踩在上面却有一种别样的安心感。

程颂从暖巢里倒了一碗姜汤递给少商，小声提醒道：“你待会可乖些，别再惹姌姌生气了。你是没瞧见，她知道你不见时的脸色，阿母都被她惊着了！”

服侍的婢女、门上的门房乃至管家管妇，说罚就罚，说打就打，无人敢撄其锋芒，就连青苁夫人也得了两句不是！

少商吓得差点把姜汤洒了，她是见过如英发火的，就在程家的庄子上。

她病好之后，如英特意带她回去过一趟，当着庄子里所有仆侍的面，先后杖毙了原先照顾她的傅母还有两个贴身服侍她的婢女，还有葛氏的心腹李管妇并另外几个爪牙。

少商没有观刑，太血腥了，如英怕吓着她。

但她的那位前二叔母被强按着，扒开眼皮，从头看到尾。

她在屋内先是听葛氏先是咒骂如英狠心，不敬长辈，后来声音越来越小，变成了求饶，再往后就彻底没声了。

至于为什么没声，那是因为如英告诉葛氏：“你每喊一声，我就让你离这些人近一步。”

如英是个言出必行的人，葛氏每张一次口，武婢就抓着她的发髻，将她往前拖一步，直到李管妇等人的血溅到葛氏脸上、眼睛里和嘴里，她才哭着喊着求饶，赌咒发誓绝对将她视如己出，再不敢苛待了。

如英依旧不肯放过她，直等四人全部都在葛氏面前咽气，又叫人压着葛氏看其余人行刑。

仆侍也是人，他们知道自己为何挨打，迫于如英之威，不敢怨怼，只能将怨恨的目光死死盯在葛氏身上。

葛氏被吓病了，如英又借她的名义送了名贵药材和补品，遣了都城里最有名的医士为葛氏医治。

只是葛氏不敢吃不敢用，更不敢让医士为自己诊治，病情日益恶化，等葛太公来接时，也就只剩一口气了。

在得知葛氏被休弃归家后，如英还颇感遗憾：“真是太便宜她了。”

少商捂着发颤的小心肝，可怜巴巴地看向程颂：“次兄，你不会见死不救的，对不对？”

程颂摸了摸幼妹毛茸茸的发顶，不管她如何殷勤恳求，程颂始终不肯松口，只是安慰道：“放心，姌姌不会打你的。”

拉车的骏马忽然打了一个响亮的马鼻，车夫也嘘呵着停下马车，程颂掀开车帘一瞧，原是万府已经到了。

只见府门前围了一堆人，被拥在中间的，挺着个将军肚，喝得面色醺红的正是万松柏，他正在送客。

此时金乌已坠，月兔未升，夜色渐沉，万府门前已悬上了数盏羊皮大灯笼，正好照在两方人马身上。

一拨以万将军为首，衣着锦绣斑斓，面上笑呵呵的。

另一拨约有十余人，黑衣黑甲，个个臂挽弓弩，腰悬重剑，背上斜插着一袋雪白箭羽，面容冷肃地看着他们这忽然出现的一行人。

程颂被吓了一跳，又看向如英，只见她神色如常，随行的四个武婢手却按在了腰间，还有跟着的部曲，共计五十余人，皆是全副武装，纷纷驱马上前。

一半人护在马车前后，一半人以众星拱月之势围在如英左右。

黑衣黑甲的侍卫见他们如此动作，也亮出半截雪光似的兵刃，似乎有一点不对劲，就要展开拼杀。

程颂赶紧拉着少商钻回马车里，从车壁里抽出两把匕首，一把给自己，一把塞给少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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