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有数斗玉（四） (4-1)

晚间用过膳食后，萧夫人把白天的事原原本本说给程始听。

原以为丈夫会和自己同仇敌忾，谁知他听完后一拍大腿，笑道：“嗯，怪道她派人去葛家打探情况。我原先还以为是要对葛氏发难，为嫋嫋讨个公道，原来竟是为了这个。知彼知己者，百战不殆，这孩子兵法学得不错，文昌侯教得好哇！”

随即又一脸惋惜地道：“可惜是个女孩，若是个儿郎，定能光宗耀祖，我程家祖坟······”

萧夫人一脸不可置信，气道：“将军，你在说什么胡话？”

程始脸上笑意顿消，一脸正色地看向妻子：“我没说胡话，我说的都是大实话。”

萧夫人凤眼微眯，目光锐利似要在程始身上凿个洞出来：“所以，你早就知道姌姌要对姎姎发难？”

程始迟疑片刻，还是点了点头，他不光知道，还替女儿扫清了首尾，否则萧夫人也不至于一点风声也没有听到。

萧夫人面若冰霜，一开口就如连珠炮四射而出：“将军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为何不告诉我？可是我犯了什么滔天大错，又或是哪里惹得将军不喜，所以将军不再信任我，不欲使我继续为程门执帚？”

程始吓得连连摆手：“啊，这，这是怎么说的啊！为夫绝无此意，绝无此意！”又殷勤地赔了许多不是才遮过此节。

待得萧夫人怒气稍减，程始才将隐瞒之事道出。

“在葛氏被休弃归家之后，你只将姎姎带在身边，教她打点庶务，安抚部曲，连祭祀礼仪都一一相授，对嫋嫋却不管不问，只把她关在屋子里叫她念书。姌姌把这些都看在了眼里，嘿嘿，第二日，她就找上了我。”

萧夫人想起这些日子的种种，心想道：成事之前忍气吞声，虚与委蛇，半点不露声色，静待时机，好沉得住气。

程始眼光颇为玩味，问道：“你猜，她与我说了些什么？”

萧夫人扯了扯衣袖，抚平上面的褶皱，一脸平静地道：“还能说些说些什么，想来是埋怨我偏心。”

程始叹气道：“夫人太小看咱们这个女儿了，她可不是这等心胸狭窄之辈。”

他眯起眼睛，耳边仿佛又回想起女儿的话，她问得直接了当：“阿母为何不喜嫋嫋，是因为她从小受葛氏教养，又长得像外大母吗？”

一针见血，直接戳破了萧夫人的心结。

程始被她的话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你，你怎么······”

少女“哦”了一声，而后慢吞吞地道：“女儿自幽州回返，顺路经过河间郡，得知舅父现居隋县，岂能不能不去拜见。”

这里的舅父，指的是萧夫人的亲弟弟。

程始心道：骗鬼呢，从幽州回都城哪里需要经过河间郡，分明就是特意绕路，再行旁敲侧击之策，来探他们的虚实！

“萧家舅父一见我面，便说我长得不似阿母，却和外大母有五分相似。嫋嫋与我长得像，又全然不似阿父阿母，还能像谁？我在萧家住了数日，舅父舅母待我异常亲厚，与我说了不少萧家旧事。”

“阿母可以不喜嫋嫋，我能体谅。但是不喜归不喜，万不能折辱于她，否则女儿绝不会袖手旁观，届时若有犯上之举，还请阿父多多见谅！”

“折辱？”萧夫人听了极为不悦，“我做了什么，叫她如此非议我？”

说着就要喊人将如英叫过来，母女二人当面分辨清楚。

程始忙阻拦道：“天黑夜冷，她入冬时大病一场，才刚好些，合该仔细将养，何必驱使她走这一遭，万一又受了寒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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