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 (2-1)

顾淮之这一去，足足过了三天。

云峥依他的话在原地静养，以内力修补着体内大大小小的创伤。

对方临走前点下的血痣多少压制了心魔，他已许久不曾如此清醒了。

比起受伤和被人追杀，那始终萦绕不散的心魔才是最难熬的地方。

它缠绕了云整整几百年，日日念想，夜夜入梦。

如今有这眉间的一点血色，竟然难得能睡个好觉，不用再面对梦里那张鲜血淋漓的脸。

云峥却因此有些惶恐，他生怕自己会忘记那些，忘记自己犯下的过错……哪怕每一次回忆都会带来刻骨铭心的痛。

就这么独自纠结了许久，云峥握着剑缓缓起身，走到那人消失的位置。

此刻恰逢黄昏，血色的残阳连带染红了浓白的雾，入眼一片无尽的亮红，莫名有几分惨烈。

山风很大，吹得他衣发翻飞，却吹不散这眼前的雾。

云峥静静立了良久，最终还是转身走了回去。

直至第四日清晨，一个身影越过重重山峦，轻巧的落在洞口。

顾淮之背后扛着个竹篓，里头大大小小的堆着药材。

他浑身是土，人跟泥里打过滚似的，衣角还沾着些干涸的血渍，那是藏在永雾林中的猛兽的血。

顾淮之杀它了好一番功夫，自然是要在对方死后，将尸骨炼化，内丹保留做云峥的药引。

抹了把脸上的汗，顾淮之想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又扯出一个笑来。

结果他才走没两步，就被扑面而来的剑光晃花了眼。

只一瞬间被人按在地上，药篓倾倒，东西撒了一地。

那柄再熟悉不过的霜寒横在颈间，喉咙像是被冻住一般，一时说不出话，抬头便对上那双如覆薄冰的眼。

云峥居高临下的望着他，冷淡的表情中带着一丝戒备，质问道：“你到底是谁？”

“……”

顾气得胃都疼了，眼皮一下一下的跳，恨不得现在爬起来一巴掌拍死这个小白眼狼。

可他偏偏打不过他，就算此人现在一身伤痛，可架在他脖子上的这把剑却不是假的。

偏偏那人还是个死脑筋，接连问道：“为什么帮我？为什么救我……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

云峥一向寡言，现下一连说出这么多字，听得顾淮之忍不住想笑：“你是小孩吗？什么都要问一遍？”

他几天没睡，嗓子都是哑的，眼下挂着一大片乌青，看上去有些憔悴。

云峥皱了皱眉，本能将剑后撤了些许。

结果被顾淮之逮到机会，一挺腰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连甩出数张符咒，帖窗花似的糊了云峥一脸。

他也不管有用没用，只觉得看到对方这张脸就心烦。

顾淮之忍着脾气弯腰将撒了一地的药材捡起来，将其中的一颗揉碎了，一把塞进云峥嘴里。

云峥：“……”他苦的眉头都皱起来了。

顾淮之：“你下次要再敢拿剑对着我，我就给你塞黄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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