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不是他们的通病呢。
习以为常的事情回过头来想想,他发现路远向来是沉默、不解释的。
就算那时候也是的。
烟雾和碎瓦随着强烈震动铺天盖地地在头顶炸响,一瞬间,高大的身影把他死死地护在怀里。
路奉秋就眼睁睁地看着路远眼里的火光一点一点地熄灭,看着血一滴一滴地和着雨落入泥瓦,看着抱着自己的生命一丝一丝地逝去。
后来,路奉秋从废墟里被拉出来,见到了从京都匆匆赶来的爷爷。
永远精力旺盛的路老爷子一夜好像老了十岁,发间的白、衣服的白,树根似的老手颤巍巍地收下一沓抚恤金——他给路远寻的官职俸禄只会比这些银钱多上十倍有余。
后来听说路远是兵部尚书的儿子,当地官员立刻又补上一份。老爷子拒绝,那官员却诚惶诚恐,盯上了当时年幼的路奉秋。
回京都的马车上,谄媚的笑脸往路奉秋手上塞了一个纸包后闪身而走。
或许那个年岁应该什么都不懂。但路奉秋翻开了那个纸包,看着里面的钱——他不知道那些钱具体能买永远葬在雾岭底下的几条人命,可是他觉得,那一沓纸,又和葬礼上烧的冥币何其相似啊。
可是该收到的人会收到吗?远去的人真的能幸福吗?
不吧,他坚持的家国大义还不如权势者手中的随意操弄。
而随着他离开,仅存留下的,是留给路奉秋残缺的五年,五年里,从始至终只有背影。
可不就是独留稚子若敝屣吗?
而最后的收场,这般刻骨铭心。
是路奉秋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在屋瓦的缝隙中夹生,无边的黑暗里,惨白的脸不过就在咫尺。
他从未逃出过梦魇。
“崇高何须与我道。”阿归说得淡淡的,路奉秋却好像从来没有发现,这声音竟然这般充满力量。
是啊,路远是个英雄,谁不知道呢。
“前路漫漫自由己。”
旌旗蔽空,猎猎作响,战鼓轰鸣。
那固然是前辈尸山血海打下的路,但实打实地架在他的身上。有朝一日他将卸下那些枷锁和束缚,从巨大的阴影里走出,走向自己的路。
话语停顿,一滴泪从路奉秋泛红了的左眼角滑到脸颊,还未等水珠落下,他已抬起手背,用拇指指节将它拭去。
“不好意思。”路奉秋抬起头,双目清明,“作了一首口水诗。”
去他的大义。
他只要活成自己的模样。
阿归提了一把刀,乌云也被他斩开。
路奉秋重新站在晴空下,他说:
“……我永远以作为路远的儿子为傲,但我不只是他的儿子。”
他双目看的是面前,虚幻地翘着二郎腿,试图举起杯酒饮入的阿归。
举起面前的杯盏,路奉秋前倾一碰,琼液撒出晶莹的片刻,他已把酒灌入喉中。
妈/的,真苦。
一时之间全场安静。酒杯放回台中“铛”了一声,像是气氛被冻结了一样。
莫彰弘后倾了倾,眼里露出了些别样的意味。他不讲话,不点评,在场反而没人敢说话了。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一时间分不清此时此景是一个什么状况。
“怎么不继续?”声音像是箭矢,远远地就疾步射出,稳稳地钉进会场,没入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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