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阶

路边摊也就一个好处：凉快。

风略过我的头发，一下一下地拨动着程晓的衣领。

“哎，”我递了他一个轻佻的眼神，指尖敲了敲杯壁，“我要是喝多了你带不带我回家。”

程晓皱眉：“你克制一点，我会带你回去。”

我笑了，抬头灌下一杯酒。

程晓酒量是不错的但他不爱喝，我自知酒量不行但又偏偏强撑着要喝。于是刚跟程晓认识那会儿一直到现在，每次喝完都是他带我回去。

不知不觉已经这么久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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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奇怪，和程晓认识是在饭桌上的。

父亲人到中年浑浑噩噩把母亲逼走后终于意识到不能再混下去，白手起家开办的公司居然运转还可以。第一季度的业绩下来，他拉着一帮人高高兴兴的去喝了趟酒，其中就有程晓。

不知道他是跟谁认识才被拉过来的。在那一帮中年男子中间，程晓算得上是与众不同。

成熟但又怀着一点褪不去的幼稚，冷淡，带有一点不入围的尴尬和疏离。

那个时候我23，他25。

父亲喝醉了之后就开始拉着我给一桌人敬酒，我怕他喝出问题就僵着笑脸帮他挡酒。半轮下来我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我酒量其实不太行，敬到程晓那里我几乎晕得要跪下去了，居然还能强撑出笑容模模糊糊地说出点什么生活愉快之类的客套话。

程晓皱着眉看着我。我眼前他的样子几次三番晃啊晃的，终究还是没对上焦。

忽然我看到他站起来扶住我的肩膀又定住我的头，从我手里拿过酒杯，自己碰了一下两杯都喝了，然后微笑了一下开口：“今天是高兴日子，就不要让人这么难受了。我跟他年纪应该差不多，都得叫在座的人一声前辈。如果不嫌弃，我帮他敬完。”

然后我被按在座位上，父亲被他扶回原位趴好。我震惊地看着他，他不由分说的拿起酒杯在我眼前晃了一下，面不改色的喝了半圈的酒，居然稳稳当当地走回来了。我活了23年没喝的这么醉过，坐着的时候都有种地震的感觉。我努力保持坐姿，手撑在膝盖上，偏头看着光怪陆离中程晓清俊的身影。

“宋叔，我带小宋去醒下酒啊——”他几乎是带着点愉快的喊了一声。其实在座的人都晕的差不多了，没人理会他的话。然后我踉踉跄跄地被他带到江边吹风。

他一只手提住我的肩膀，另一只手按着我的头靠在他的身侧。就这样在几乎已经空无一人的江边晃了两圈，直到我两腿发软要扶不住了，他才放我靠在石阶上，轻轻揉了揉我的头发。

我坐都坐不稳，挣了一下，倒在夏夜泛着凉的石板上。

他在我旁边从容地坐下，把我拉起来靠在他身上，然后声音很低地叫我：“宋怀？”

我嗯了一声，眼睛半睁半闭的，简直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想不想吐？”

我摇头，然后又点点头，捂着嘴努力聚焦了好一会，看到的却是他放大版的脸和他黑的发亮的眼睛。

“走的了吗？想吐我带你找垃圾桶。你刚刚喝的太猛了。不经常喝酒吧。你喝到四分之一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你已经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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