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起其他的老师们发现,每天早上在工地上醒来的时候总是少了一个人,是冯宏不见了,但每次工地上工的时候他又会准时回来。他们不知道冯宏去了哪里,但是谁都不好问。
那天忽然有人找上他们工地,说是他们工地有个人去挖煤炭的时候昏.倒了,怎么都不肯去医院,叫个人过去劝一劝。其他人都想去看冯宏但不能一次性请这么多假,最后只有杨毅宾去看了冯宏。
他是因为在采煤场里吸入了太多气体,加上平时劳累过度。这会儿醒来了看见杨毅宾,本想着能拉自己一把起来继续干,却听见他说:“老冯,去医院吧?”
他推开杨毅宾的手,自己撑着不结实的布床站了起来,忽然有些脱力地摊住了杨毅宾的肩膀,道:“回工地上工去了,迟到要扣工资。”杨毅宾愣怔地站在那里,手里不觉被塞了点东西。
他张开手心一看,却看见几张沾着煤黑的票子,安安静静的待在他手心。
“建一所小学,叫什么名字?”晚上歇息前才能偷到一点闲,冯宏粗糙的手握着一根细笔,对着发潮的纸张发呆,他写了几个名字递给杨毅宾,坐在旁边冲他点点头,道:“你来选选?”
杨毅宾对着那张纸看着许久,手上的汗在纸角潮湿了一篇。
“叫这个吧,这个名字好听,寓意也好,”杨毅宾在纸上用笔轻轻勾了出来,递还给冯宏,低下头去自言自语道:“希望小学。”
他曾经问过冯宏为什么会想在这么贫穷的地方办一所小学,冯宏的回答是:“这里如果有一个人走出山村,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他打工久了的黝黑脸上,那从眼底溢出的光芒无处遁形。
“这些都是希望,不是吗。”
他们平凡挚诚的举动在大城市里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许多人举办了筹款募捐的活动,捐给在遥远山村即将修建的那所小学。
希望小学。
冯宏做上了小学的校长。他带着工人们打通孩子们上学的路,研究不同的教学方法,从各地寻找愿意来到乡村支教的老师。他忽然想起自己那么多年前的梦,好像都在眼前这么一刻触手可及。去做一名自愿奉献的,乡村支教老师。
那些东西实现了。但许多原本的老师们走了,当时的青年满腔热血已经铸成了今日的希望,他们也选择了退出上一个时期的帷幕,把剩下的高潮留给更多的青年,像他们年轻时候一样的青年。
最后留下的人只有杨毅宾和冯宏。冯宏校长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支教是一辈子的事。”杨毅宾每次听完都笑笑,他选择留下不止是因为这群象征着希望的孩子们,也有对眼前校长的尊敬。
“毅宾,”冯宏坐在木床上,身上盖着陈旧的被褥,他手里拿着一张发黄泛白的照片,粗糙的手小心的在照片上抚摸着。那张老旧的照片上尚能窥得出那群最开始的老师们的模样,他们身后是一篇安静又喧嚣的空地,像是即将涌现出的生命。冯宏一下一下摸着那张照片,对着身旁坐着的杨毅宾笑道:“支教真的是一辈子的事啊。”
杨毅宾闻言心中却没有再次涌起那抹澎湃,他只是用颤抖的手伸入面前的水盆里,把毛巾拧干后转过身,为面前头发花白的老人擦了擦额角,看着他眼睛旁边的斑纹蔓入头发里。
“我们都老了。”杨毅宾的手顿了顿,把毛巾重新放进水盆中。
身后忽然像是被什么敲打了一下,杨毅宾猛的侧过身子,目光却被在地上的,原本在冯宏手里的照片吸引。他忽然沉痛的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把照片捡起来,又轻轻的放回冯宏手中。
自己的手和冯宏的手同时应入眼帘,他才发现那几十年前留下的疮.疤至今犹在。
他站起身来为老人掖了掖被角,却发现自己垂下的头发也是一样的苍白。
“支教是一辈子的事啊。”他合上冯宏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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