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03

最后，医生放缓了语速，轻轻地，以一种如与恋人耳语般的绻恋的语调，对久井下了审判——“小神川你啊，其实根本就不配为人。”久井还是低着头，医生笑了起来，说：“神川久井，你不会习惯的。因为这是人才会有的心理，但你不是。你的思想，你的性格，你的行为……你的一切都与人类相差甚远。或许你是天才，是神明转世，可这些都无所谓。因为此刻你在人间，小神川。”医生又放慢了语速，以一种带着怜悯性质的语气，继续说：“在日本，注重中庸、普通的日本，你也太特立独行了。你不会死亡的，小神川。你是“神”，无法死亡的“神”，你注定是个被人排挤的怪物！不过我猜你并不在意，长命百岁的小神川。”到最后的话语，山本高彦甚至是笑着说出来的。

“你不可能会死的。”这句话对于久井而言已经是一种挑衅了。可正如山本高彦所言，久井并不在意。他只是重新抬起头，望着山本高彦。于是山本高彦又笑了起来，他清楚地看到了久井眼神中的淡漠和不以为意。笑的太大声了，有些吵。久井皱着眉，说：“医生，你的精神现在有些失常。”山本高彦又笑了起来，大肆地、以一种恍然大悟般的语气说着：“原来怪物也会在意这些啊。”久井叹了口气，说：“你笑的太大声了，有些吵。”

“是吗？你在意的居然是这个，你果然只是个怪物啊。”虽然医生这么说，还是将声音降低了不少。久井并没有反驳，只说了句：“嗯，你太吵了。”

“小神川。”“什么？”“你真是一个怪物。”“我知道了。”“高彦，你认为我属于什么类型的自殺？”“忧郁型自殺吧。”“为什么？”“你太执着了。”“你也是。”

“小神川。”“怎么了？”“我了解你。”“所以你也是怪物吗？”久井用平谈的语调说出问题，使一个疑问句都听上去像陈述句。这刺激得山本高彦想笑，但又想起了久井不许他笑得太大声，于是只好尽力装作平淡，说：“不是，但很像。你要试着猜测吗？”“神？”“不是。”“魔鬼？”“不是。”“……”“你再猜测一下它。”“没有必要。我已经知道了。”

……

世上没有绝对的是非黑白，辩证地去看——哪里会有绝对的好坏对错呢？这只会出现在数学题中，而且是中小学数学题中。

……

所以，高彦，我已经知道你是什么了。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我绝对会死的，绝对会的。

“哪怕是丧失了一切吗？”一个声音在久井心中响起。“我不认为我拥有什么，哪里说得上丧失呢？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的。如果仅仅是丧失一切，那么你比我的想象要更仁慈。”久井也在心中回答。这是不为医生所知的，一场“怪物”与“神”的抗争。如果高彦知道，想必是很感兴趣的。久井有些幸灾乐祸——高彦失去了相当重要的研究资料呢。不过，如果他参与进来，想必会和那个自称为神明的家伙一起妨碍我得到自由吧，久井颇为遗憾地想：“我果然是执着的忧郁型自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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