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鸣时分,李小娃在牛圈一角的干草堆里醒来,昨夜天气骤冷,想来长夏再长,也该迎来立秋,他醒来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十分庆幸自己提前铺了很厚的干草,才得以盖在身上御寒。
牛也同时苏醒了,他很快的打理好牛圈里的活,又喂了草料,才动身去灶台边打火做一家人的饭食。
擀面,包包子,煮粥,磨豆子,最后拿锅盖将热气腾腾的饭食罩住,蹲在灶台下面吃了一碗粥,随身塞了一个干面饼,就出门收拾农具,下地去干活。
一直到傍晚才回家,烧火做饭,打水洗衣,忙到星夜才回牛棚裹衣而眠。
这天正午,李小娃停下手里的活,汗流浃背的来到树荫下,取出干饼,沉默地吃。这时听见远处有人呼唤,他抬头望去,只见田埂上有许多人朝他家田地出赶来,近了便看清是平素照顾自己的大伯大嫂,兴高采烈的振臂呼喊他的名字。
“李小娃!李小娃!别干了,快回家!有贵人上门了!”村长马大伯脚力最盛,直赶在最前面,来到李小娃休息的树荫下,拉起他就走。
“马大伯,我的东西……”
“嗐!还管那些做什么?你的好事将近了!”
“我…我?”李小娃猝不及防被村民们围住,簇拥着回到了自己家。只见家门前围了许多人,见到他来,都用一种莫名欣慰和慈爱的眼神打量着他,这一幕来的太突然了,他还来不及思维,就又被大家挤进了家门。
他感觉自己就像变成了过年时游街的偶像似的,被众人端来端去,引人注目,李小娃想说些什么,可什么也说不出,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四周都是嘈杂。
屋里,一向霸道的爹娘坐在主位上,却缩成了鹌鹑,见了他来,竟然罕然的赔笑起来,后娘的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呐呐的看不出平时厉骂的样子。
李小娃不明所以,望见客座上,端坐着一位深衣道袍的年轻道长,气度端庄,看起来比他有生以来见过的人都要漂亮,垂着眸子,沉静中自有威严,有点像是村里庙堂上高坐的菩萨,和家里的环境格格不入。
见了他,原本喧闹的人群霎时安静了下来。只听他温声问道:“你就是李小娃?”
“我…我就是。”李小娃有些紧张的扯了扯衣服。
道长即是广陵君,他又问:“你三岁来到李家,一直侍奉家人至十六虚岁,十三年来日夜操劳,可有怨恨?”
察觉到父母盯着他,李小娃更紧张了,有些迟钝道:“我天生白发,爹娘不嫌我是怪胎,肯收留我住处,有饭吃,虽然劳苦,不敢有怨。”
听了这话,李小娃的爹娘和围观的村民脸色才和缓了些,李小娃爹娘是怕平日里那些事叫人听了不光彩,村民们则是跃跃欲试,想替李小娃讨个公道,听到他如此说,才缓了颜色。
“好。”广陵君当下更为欣慰:
“你在李家任劳任怨十三年,心无旁骛,因缘已然了结。我来到你家,也是受机缘所指,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走,让我来继续教导你?”
李小娃踌躇的望向爹娘,他们无动于衷,甚至侧头躲避,再望向村长马大伯,村长悄声提醒道:“你爹和后娘收了道长的银子,不会再留你了,你快答应了吧。”
李小娃怅然若失,半晌上前向着爹娘连嗑了九个头,便自行来到广陵君跟前下拜,行拜师之礼道:
“愿随师尊而去。”
前尘如梦寐,李小娃茫然的想收拾包袱,可发现自己什么也没有,自己所有的东西都是捡两个兄弟不要的,在牛棚里找寻一番,唯一重要的就是那头老牛,在他苦痛时,是老牛陪伴着他,也是老牛任劳任怨的模样鼓舞了他,让李小娃的生活不至于太孤单,不至于太难捱。
此刻他看着牛,牛也看着他。
广陵君在李小娃身后问:“这头牛叫什么名字?”
“它叫八角。”李小娃回头说。
“如果你想,也可以带上它。”广陵君的身后,李小娃的爹娘连连点头,卖了牛,他们又能赚一笔钱。
“不用了,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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