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太子似乎有那么一点点地……阴险。
开春的日头比冬日暖和些,风也是温柔和煦的,拂过人的身上,脸颊,有一种无害的心安。
我浑身上下却如同冬日雪地里一般地冷,勉强饮一口热烫的奶汤压惊,仍不免打了个寒战。
七弟他们已去南疆支援,六弟近来也忙得脚不沾地,太子于是趁机自请来我这里侍奉我,自然是体贴殷勤备至,然则——
我捏着手里的上表,纸上的满满字句我已读不通了,目中只看得到那几个着重的“李”字,如一把利刃戳入我的心口,暗红流动,腥涩非常。
阿恪与往常无二地低眉顺眼,手里正耐心地舀起一匙药,小心翼翼地吹了吹,再小心翼翼地递到我的嘴边:“阿父……”
我并未张口。
他举了半晌不见我回应,便识趣地放下了药,不经意地瞥了眼自己写的奏表。
却与我提起了一件看似毫不相干的细枝末节:
“她有什么好的呢?她哪里配得上您呢?您看上她哪处好的呢?”
我默然放下奏表,定定地等着他的下文。
少年端详着我好一会儿,黑亮的眼仁定定望我,忽然轻笑:
“是容貌,品性和才能?是灭族之仇?是野心和风流?还是背叛和算计?”
他手里的那碗“啪”地放上桌案。
“她根本就不爱你,她爱的是权力!”
我头一次自我的太子身上看到如此讽刺的表情。
他如此激动,我反而冷静了些。
“看来你是为你母亲报了仇。”
对方面色一顿。
我心下彻底有了底,悠悠道出压抑在心头数月的猜想:“彭城公主那事……”
“是又如何?”
一声解脱的轻笑,阿恪淡然的伪装一去,坦然看我:“儿不过是在母后面前美言几句罢了,没想到她便当了真。”
他想到什么愉悦一笑,垂目玩弄着自己的袖:“阿父有如此问,怕是她是没与你坦言此事吗?”
他依然称她为母后。
当然是看在我的情面上,不忍捅破那层薄而脆的窗户纸罢了。
我点了点头,稍加推测便晓得他与皇后承诺了什么:“你应当不会庇护她,更不会给她当年冯太后的权势,你会杀了她,给你母亲报仇。”
何其相似,当年的我亦如此想过。
我笃定地点了点那个总也逃避不过“李”字,又拍了拍我坐下的座,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我的儿,我也是你这般过来的,你的心思我再清楚不过。可坐在这个位置,不是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苦的甜的,想要的不想要的,都得一并咽下去。身处这个位置想要成事,可能会放弃一些东西,可能会违背自己的内心,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
这帝位要了多少人的命,流了多少人的血,要忍受多少痛苦,背负多少冤魂和罪孽,这些我岂能不知?只是我还有更重要的事业要做,便不能不忍受,不能不背负,更不能泄露半分心思,否则半途而废,前功尽弃,那些牺牲又成了什么呢?
我郁郁地按着自己的心口,只觉那里太沉,太重,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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