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诚心想为谁铺路,便会一点一滴皆打算周全,那些“李渊万吉”“元吉为唐”的谶纬之说,还有那些军功,各州的政绩,朝野的人脉,府中的人马,甚至于秦王的贬斥,皆是为我以后接他的位置做的准备。
储君的位置,这个国家实际的掌舵者,绝不能是一个不忠诚的人,哪怕他再聪明有能力。
我也终是悟出了他上辈子推我时那句“快跑”的真正含义。
可惜我没能如他的愿,我并未选择那个二兄求而不得的富贵和权位,因为他们与我而言远远不及阿兄重要,往后的余生没了阿兄,我的人生将毫无意义。
他不懂,是以功亏一篑,我不懂,是以失去了一切,不过也只是可恨可叹而已,要我后悔是不会后悔的。
我捧着手里的纸张挪向阿兄,惯常挑拣了些难题与他。
阿兄看书看得微倦,边思索着我的疑问,皱眉摁摁自己胳膊腿,时不时奇异地看我一眼。
可惜他昨夜喝得醉醺醺的,看他这副茫然的样子,想必也是是什么也不记得了。
我很有眼色地上前给他捶着腰捏着腿,听着他旁征博引的讲解,心神不知飘到了何处。
“氾胜之书趣时,和土,为天时地利,而务粪,泽早锄,早获,在于人为,这便是荀圣‘制天命而用之’的来由,而今天下战乱初歇,民心思定,当以农耕为重,移民于肥土,分田,牲畜,农具,灌溉……此为第一要务也……”
他终于晓得停歇下,我听的困倦,打了个懒洋洋的呵欠不耐烦挠头:“没想到区区的农桑之事也这么麻烦。”
“不受稼墙苦,怎知民夫难,”淡香的味道倏忽来去,我被人狠狠点了记眉心:“忘性真大,这话我幼时可是教导过你的,我还带你去帮人家割麦子,都忘了?”
被自家大兄坑蒙拐骗给人家免费当劳力这事,我怎么可能会忘。
我摇摇头张开手,虎口早不若幼时那般娇嫩破皮了:“这事我记得,我手还给磨破了呢,不过我还记得我是那些孩子里头割得最快最好的,那耶耶还夸我来着。”
也就是看我人小好骗。可怜我当时不过六七岁的年纪就被拐到别人地里给人家干活,阿兄自己年轻力壮倒是无所谓,我可是整个人累得腰酸背痛,比被棍子打一顿还痛。
“那是你当时太过顽皮,家里呆不住,我就把你带去玩了,没想到你小小年纪还挺能干。”
我期待他良心发现,亦或者十多年后的今日能大发善心抚慰抚慰我幼小的心灵,然则阿兄本人非但不觉一丝愧疚,反倒理所当然地向我挑挑眉以示挑弄。
他齿尖向我亮了亮,很是得意地自案上取过一颗杏,兀自咔哧咔哧地啃了起来。
唉,我承认大兄这般没心没肺的脾气是我惯的。
我能怎么办?自然打碎牙往肚里咽,亦冲他没心没肺一笑,取了颗杏咔哧咔哧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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