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太子 (2-1)

高炽的情绪像火山一样爆发，压制不住，似乎要发泄出多年的不满，“父皇要做千古一帝，北征蒙元，南定安南，收服辽东、西藏，还要下西洋、上北海、出使西域、修永乐大典等等，什么伟大的事他都要做，几代人的事他要一朝完成。可大明的赋税有多少？大明的子民又能负担多重？！在他雄心壮志背后，民生维艰，饿殍遍野，百姓鬻儿卖女……作为大明的天子，难道不应该为大明的百姓着想？如果仅仅为了自己的报负和理想而牺牲天下人，那这样的雄心抱负又有何用？”

楚楚一时不知如何应答，对于前朝之事她确实知之甚少，她得到的信息大多来自朱棣，或许真如高炽所说……

“你劝过你的父皇吗？也许他并不知情，他是个人，不是神，总有疏忽的时候”，楚楚依然在为朱棣辩解，她相信自己心爱的丈夫不是视人命如草芥的暴君。

高炽冷冷回道，“父皇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奏疏上都有，朝臣也多番劝解，但进谏的大臣都不得善终，他的铁血残暴让朝臣人人自危，他眼里只有他的霸业鸿图，他要比肩秦皇汉武、超越唐宗宋祖，别的什么都不重要…”

楚楚看着高炽冷冷的表情，她感到一股寒意从心里冒出，他们父子之间已经有了太多的嫌隙，她抬手拉着高炽坐下来，抚着那张与朱棣相似的脸，温柔地说，“尺有所长，寸有所短，作为皇帝，他也有他为难的地方，不可能做到尽善尽美。你是他立的太子，他的儿子，一定要多多体谅他，帮他周全，你既然看出了问题，便要替你的父皇多多体恤百姓，做个仁德的太子，将来做个仁德的皇帝”

高炽轻抚着母亲柔软的手掌，眼中竟忍不住落泪，哽咽着，“母亲，我还有机会吗？我只是个傀儡，我手中的权力是父皇给的，他随时可以收回去。父皇……他不喜欢我，他立我为太子，因为我是您亲生的，从来就不是因为我，无论我做什么他都不满意，他更喜欢高煦，他早晚会废了我的……”，说着说着竟泣不成声。

楚楚心疼地搂着这个儿子，他自幼乖巧懂事、彬彬有礼，从不让父母操心，正因为他过于早慧、懂事，自己对他的关注也少了许多，他从七岁被立为太子，入主东宫，相处的时间更少了，人前人后端着太子的威仪，少年老成，让人忽略了他还是个孩子。

朱高炽在母亲的怀中失声痛哭，多年的压抑情绪全都宣泄出来，他终于找到可以依偎、倾吐的人，那些话压在心里太沉重了。许久他才从母亲怀中探出头来，抹了抹脸上的泪水，稳了稳气息。

“哭出来是不是感觉好多了？”楚楚温柔的擦了擦他的眼角，笑着拉着他的手。

高炽点了点头，“嗯……好多了。”

楚楚帮他抹掉脸颊上的泪痕，宽慰着，“你父皇对你确实严苛，因为你是未来的皇帝。可他从心里是爱护你的，这个皇位是他用身家性命拼来的，他立你为储就是对你的认可，你不知道当初我怀上你时他多么高兴，你出生后他整天抱着你，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给你，为了你能当上太子，为了这长子嫡子的名分，他费了多少心思，使了多少手段……”

朱高炽将信将疑，却感觉舒服多了，这些年他勤学好问、礼贤下士、宵衣旰食，努力学习处理政务，想要的只是他父皇哪怕一点的疼爱和认可。

楚楚随后正色，“炽儿，不管你对你父皇有什么样的看法，你都要清楚，你与他，我们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毁俱毁。如果你父皇出了什么事，你、我、嘉佑、高煦都要遭殃。所以，无论任何时候，你都要坚定的支持他、保护他。你能答应母亲吗？”

高炽若有所思，“母亲是指这次大殿被毁之事？”

楚楚望了一眼远处忽明忽暗的天空，目光越来越深邃，“是啊，天灾人祸总是如影随形，你的父皇现在很虚弱，他需要你的帮助。你在朝中文臣中颇有威信……”

高炽目光坚定地望着楚楚，“儿子明白，儿子会约束东宫属官，尽力维持朝中局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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