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图伟略（下）

这次宴饮极其畅快，永乐一朝上下振奋，他们的永乐皇帝主导了前无古人的盛事，大明国威远播海外。听着群臣的奉承，看着郑和等人绘制的辽阔壮观的航海图，朱棣也醉了，这次他与群臣喝得痛快淋漓，最后是楚楚和内侍扶着到内殿休息。

醉酒后的朱棣十分不安分，平日少言寡语的他嘴里的话也变多了，看起来痴傻癫狂，把他扶上塌，他却把锦被甩到一边，歪歪斜斜地起身还要举杯再饮，楚楚勉强按住，哪知他一斜身，又蹭地站起身来指着门外高呼，“秦皇、汉武，俱往矣……朕要做千古一帝……我大明江山千秋万代……”，又歪歪斜斜地倒下，“父皇，儿臣不会让您失望……”

他此时已是神智不清，却还是豪言壮语，只是带着酒气，言语上颠三倒四，倒显得孩子气十足。相识十余年楚楚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其实楚楚内心也为他高兴，他勤勉尽责，未有一日懈怠，他胸有乾坤，力展宏图伟略，即便得位不正，却比任何一个继位的君主更珍惜自己的身份、荣誉，更渴望证明自己的能力、实现自己的报负。

楚楚见他脚步轻浮，踉跄着又要往殿外奔去，忙拉住他，“朱棣，别去了，今晚你喝太多了”，奈何他太重，力气又大，一个趔趄连带着楚楚一起倒在地上。楚楚看着酒后的朱棣嘟嘟囔囔，喘着粗气，忙抚着他的胸口给他顺气，朱棣感知到她的存在，一把拉来搂在胸口，深深地埋进她的秀发里，痴痴地叫着“如眉”，不一会儿竟鼾声如雷……

此后一个月，朱棣频繁召郑和入宫，了解西洋见闻，将郑和的汇报和绘制的地图结合，朱棣脑海里逐渐形成大明海外的疆土格局、海洋观，并为郑和第二次下西洋做筹划准备。

郑和下西洋虽然将大明天威远播海外，拓展了大明海疆，促进与域外国家的贸易往来，建立了以大明为中心的朝贡体系，但下西洋人力、物力、财力所耗不计其数，更与明初太祖定下的海禁政策相违背，因此在此后几次下西洋均遭到朝臣激烈反对，支持者寥寥无几。

这日午后，楚楚把嘉佑哄睡，想着朱棣最近因下西洋之事操劳，恐他又不好好吃饭，便让小厨房准备几个小菜直接带去了御书房。楚楚进了御书房就见书架上悬挂着一幅巨大的地图，图上线条流畅，标准着陆地、海域、岛礁以及当地势力范围、大明藩属国家，图上还有朱棣用朱笔圈住的地方，楚楚一看便知是郑和带回来的西洋地图。朱棣负手而立，一双眼睛凝视地图，仿佛要透过这张图掌控整个海洋。

楚楚提着食盒走过去，语气中带着戏谑，“看图能当饭吃，看来画饼充饥还是有点依据的”。朱棣闻声宠溺一笑，“忙起来就没胃口了”。楚楚麻利地打开食盒，把几碟小菜和米饭摆在桌上，把筷子递给朱棣，朱棣接下筷子，略一沉思又放了下来。一瞬间又恢复了往日的严肃，“朝中大臣对下西洋很是抗拒，几乎没几个支持的，在他们看来我这个皇帝好大喜功、不务正业……你说，接下来还要让三保去吗？”

楚楚轻蔑一笑，“你何时这么在乎别人的看法，向来是认定了就下手，落子无悔啊”，说着楚楚走近他，踮起脚尖，贴上他的耳朵，“对感情，对权力，对朝政，不都如此？”

朱棣按下她的肩膀，嘴角邪魅一笑，眼神玩味，“说的也是。不过，我还是想听听你的看法”

楚楚整了整他的鬓发、衣襟，随后抬头认真地看着朱棣，“朱棣，我相信你的决断。”

朱棣闻言，眼神瞬间一亮，楚楚接着说道，“朱棣，你相信吗？统治陆地，你只能掌握现在，但统治了海洋，你就能掌握未来。大明只有先行一步，抢占先机才能成为永远的霸主，天朝上国。拘泥于一隅之地，固步自封又如何超越前人，如何实现你心中的报负？”

朱棣心中震撼，他一直知道自己的如眉巾帼不让须眉，但还是一次次被她惊喜到，殿上须眉男儿众多却无人能知自己的报负和理想，无人能懂自己的远见卓识，而如眉却一语中的。此时的如眉于他而言不只是妻子、爱人，更是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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