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十有九悲（9）

一年后

在大街小巷的欢呼声中，这场长达四年的战争拉下了帷幕

与这场狂欢不同的是，城郊的监狱中一片沉闷

“吱呀——”

随着铁门开合的声音，钱昭拎着个古代版的食盒进了其中一间

他盯着坐在草垛上闭目养神的男人看了一会儿，才蹲下身，把食盒放在地上

“宁远舟，曾任国民党上校，是吗？”

“是我”

散发着香味的饭菜被端出，在阴暗的牢房中显得格格不入

“明天就是枪决了，这是你最后一顿”

宁远舟漫不经心的半睁开眼，视线从饭菜上一滑而过：“哟，看来你们这儿待遇不错，临死了还有饭有酒”

钱昭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宁远舟见他还没走，疑惑的挑了挑眉：“该审的都审了，该说的不该说的我也都说了，还有事？”

“有”钱昭面无表情道，“一年前上海郊外的那场枪决，你明明知道草丛里藏着人，为什么没抓？”

宁远舟搭在腿上的手指无意识的蜷了蜷，随即看向钱昭，眼中是恰到好处的茫然：“什么？”

钱昭幽幽叹了口气：“别装了，我们这些当兵的，周围有没有人埋伏，埋伏的时候有没有被人发现，都能感知到，你还真打算把这事儿带进棺材？”

宁远舟沉默良久，才低声道：“我只不过是想让他的尸体回到应回的地方去”

“尸体……”钱昭不置可否，微微偏头看了眼门口，那里守着的士兵已经在他的命令下暂时回避了

“有人托我问你个问题，当时那一枪，为什么打偏了？”

尘封的记忆破土而出，连带着曾经那汹涌的爱意，把他冰冷的心脏撕开一道口子

宁远舟瞳孔一颤，没正面回答，只伸手沾了沾碗中的酒，在地面上一笔一划的写了“林清”两个字，顿了顿，又一把抹了去

“反正我明天就要死了，能告诉我他的名字吗？”

“元禄”钱昭轻声道，“他叫元禄”

“元禄……”这名字在唇齿间滚动两圈，最终混着那澎湃的情感，一起压回了心底，“元寿无量，福禄绵长，好名字啊……”

钱昭起了身，抬了抬蹲麻的腿：“答案呢，是什么？”

“答案啊……”宁远舟透过墙上的那扇小窗户望出去，外面夜幕浓重，一如他亲手抓住元禄的那个夜晚

“扳机是故意扣晚的，子弹是故意打偏的，我爱他，愿他死生不知”

一墙之隔的过道里，少年捂住心口下方的疤痕，泪水打湿了脸颊

民国爱情，十有九悲，我曾经天真的认为，我们会成为那个例外，却还是没能逃过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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