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十有九悲（8）

再见到宁远舟，是在三日后

元禄被绑在木桩上，阴暗潮湿的刑讯室里充斥着鲜血的味道，让他有些反胃

肩上的枪伤没有得到医治，已经开始发炎，刺骨的痛混着大大小小的鞭伤，让元禄有些恍惚

军靴和地面碰撞的声音传来，他没有力气抬头，只掀动眼皮看了一眼

“小叔叔，你来了”

原本清亮的嗓音因为被强行灌了辣椒水，此刻沙哑一片，几乎说不出话来

宁远舟眼底闪过一丝不忍，随即消失的无影无踪

“说说吧，你到底是谁？上海跟你接头的人在哪儿？”

元禄扯了扯嘴角：“我是林清啊，怎么，才过了三天小叔叔就不认识我了？”

“林清……”宁远舟嗤笑一声，从一旁士兵手里拿过长鞭，手腕一翻，一鞭抽在了那处枪伤上，“有人在巴黎街头见到了林清。你别说，你同他还真是有五分像”

元禄闷哼一声，双手紧紧抠着木桩，才没有喊出声来，耳边因为疼痛嗡嗡作响，连呼吸都发着抖

咬牙挨过了这一阵，他偏头吐了口血沫，抬眼望向宁远舟：“到底是我像他，还是他像我，谁说得准呢”元禄眸中带着挑衅，“再说了，让您宁上校动了感情的，不还是我嘛”

“动情？你想多了”宁远舟卡着他的脖子，强迫人抬起头来，“不过是你用爱骗我情报，我用情诱你暴露”

元禄望进他漆黑的眸子，里面的温柔早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机质的漠然

“林清，这句游戏，我们扯平了”

明明是意料之中，元禄却还是感到难过

没有扯平，是我输了

他面上没有丝毫变化，只偏头咳了两声，冷冷道：“能和宁上校打成平手，是我的荣幸。咳咳咳……不如宁上校看在这段时间的叔侄情意上，给我个痛快，怎么样？”

宁远舟的视线从他满是血污的脸上掠过，望进了他波澜不惊的黑眸中

小孩儿这双眼中承载过很多情绪，开心的，难过的，羞怯的……可现在直视他的目光中，是不屈和执着

从那次在书房撞见元禄开始，宁远舟对他就有了怀疑，但爱意汹涌，麻木双眼，他自欺欺人着，不愿相信小孩儿竟是站在自己的对立面

直到把人在办公室里逮了个正着，现实才狠狠的给了他一巴掌，可除了被欺骗的愤怒，心底深处还泛着丝丝缕缕的心疼和不甘

我想过未来的，有你的未来……

宁远舟最终还是松了手，示意手下人给他松绑：“没问题，我还可以给你找个风景不错的地方执行枪决”

一旁的副官低声道：“上校，要不要再审审，他……”

话未说完，就被宁远舟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左右情报也没送出去。离总攻不远了，他说不说的，不重要了”

夕阳渐沉，金黄色的光芒普照了大地

元禄被反捆着双手，压到了上海郊外的一片空地上

膝窝一痛，他被踹跪在地

一旁的士兵正要上膛，却被宁远舟摆手制止

“我亲自来”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元禄的心脏

“砰——”

林中飞鸟受惊，四散奔逃

“上校，这尸体……”

宁远舟环视一圈，顿了顿，轻声道：“不用管，就放这儿吧”

鲜血绽放在少年胸口，玫瑰一般，红的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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