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早春,可永安宫里仍熏着暖炉。
下人们早就被遣散,就连陈公公也是在服侍泽帝上榻后悄然退至门外。
一朝之主常常觉着冷,不是皮肉那种冷,而是渗到骨子里的冷。泽帝说人老了,阳气不如从前,便只能靠外力去暖着,不然活不过寒冬。
肖战跪在地上,低头默然。
到底两人之间还有一股羁绊,到底隔着血海深仇,怎能顷刻间成为一根绳上的蚂蚱,就这么上演一出明君贤臣的好戏。
泽帝倚在榻上,微微阖眼。适才一晚上不眠不休,历劫历难,早已是筋疲力尽,年迈的身体不允许他支撑着坐起,现在自是勉强撑着那一点精气神和人说话。
“肖战,你这消息从何得来?”
肖战弯了脊背,深深一伏,如实回答。身上云肩向前滑落,遮了半度声音。
一伏一起间,榻上之人仿佛又苍老了几轮年岁。
泽帝抬了眼皮,眸间犀利自可窥见,探出半个身子,凑近肖战,沉声问道,“那你如何觉得...朕会相信呢?”
不怒自威,带着天生的压迫感。
可肖战直着身,朗声答道,
“就凭......皇上也一直心存怀疑,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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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战走出永安宫的时候,天色已亮,虽然还没有日光,但也足以撤了廊下灯盏。
蒋安一直在宫门口等着,焦急踱步,一看见公子出来,就立刻弯腰迎上,仔细查看公子有没有受伤。
“放心,我没事,你不都见了嘛,他们还没来得及动手,锦衣军便赶到了。”
“那就好,公子,真真儿是吓死我了。那人究竟什么来头,消息如此灵通?”
“不知道,也许......”
肖战心里隐约有了两种猜测,只是一种未免过于愚蠢,一种未免太过诡异。
“先回府吧,剩下的事容我思量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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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踢踏踢踏,在寂静的古街上格外响亮,划破了尘世间有喜有悲的梦。
肖战的思绪又飘回昨天傍晚。
那时候天上还飘着碎雪。
因太子拿着四年前那件事做诱饵,惹肖战不得不前去赴宴,只是人刚刚走到府院门前,还没来得及上马车,就有一个身着黑衣掩了面纱的人跑过来。
那人喘着粗气,像是赶了很远的路,庆幸着还好没有错过时机。
只见一小封信笺递了过来,弯腰一鞠躬,行了个礼,便又没入风雪中。
蒋安本想去追,却被肖战拦下道,“当时又没拦住,人已然跑远,追是追不上的,更何况还要赶去太子那边,今晚无力追查此事。”
蒋安收了腰间短刀,点点头,便把缠了个圈的信笺打开。
入目的第一眼,便是那熟悉却又陌生的纹饰。
“公子!又是他们!”蒋安警惕地喊出声,却被肖战眼神压制,急忙低了嗓音。
“公子,我们是不是被人监视了?”
“不急,打开信再说。”肖战努力保持着镇静,大脑里有一万种不解闪过,但都以沉入崖底而告终。
信笺打开,却只有短短数行,
“危!太子意举兵弑君,就在今夜!速派人向圣上禀报,埋伏于城门,再抵宫殿救你于水火!”
字迹潦草,末尾甚至来不及收笔,沾染了一小团黑。
肖战登时立在那里。信上的话令他惶恐不安。
该不该信?若不禀报,那可能今夜就是自己的死期;若禀报,万一太子没有举兵造反,岂不是既有欺君之罪,又有无端指控太子之责?
肖战耳鬓冒了丝丝冷汗。
风吹过发梢,连带着发梢都在不停颤动。天色渐晚,瓦砾转寒,偏冷的暮雪一寸一寸地坠在地上,积起一小堆儿白。
可这白是撑不住太久的,毕竟早春,人一踩就是一汪水渍,再渗在砖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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