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秋初冬时节的天色容易暗得早,若是逢上晴天,便有极好的晚霞招展,仿佛一匹上好的流霞锦自天际伏曳而下,虾红、宝蓝、云青、米黄,倾倒了一天一地,兀自灿烂,流丽万千。
娴妃出冷宫的那一日,弘历亲自在翊坤宫等候,婉瑗站在无人的甬道里,望着从冷宫出来的娴妃声势浩大地往翊坤宫去,远远地便能瞧见她衣裳上那精致的鸳鸯暗纹,想起弘历那日亲自拣选的鸳鸯纹饰,婉瑗喃喃道:“鸳鸯于飞,肃肃其羽。朝游高原,夕宿兰渚。邕邕和鸣,顾眄俦侣。”
鸳鸯,原是相伴终老的爱侣,可是又有几人知道,雌鸟辛苦受难之际,雄鸟便会另觅新欢,做另一对爱侣。那天长地久、合欢月圆,原就是世人自己蒙骗自己的谎话。
“姐姐幼时不喜欢汉诗,如今却是不同以往了。”花盆底踩过青砖纹路,清冷的女声已然与记忆中截然不同,可婉瑗还是猜出了来着是谁。
在这宫里,能称呼她为“姐姐”的人,自始至终都只有身后这一个。
兰贵人长眉深目,首饰只以绿松石、蜜蜡与珊瑚点缀,明艳不可方物,衣着打扮也格外的明丽华贵,一看便叫人知道她深受圣恩。
面对兰贵人,婉瑗的神色便冷淡许多:“兰贵人不是最喜欢清静,怎么也来这里凑起了热闹。”
“妹妹屡次前往永和宫拜会,可姐姐始终避而不见,可是妹妹做错了什么?”面对婉瑗疏离的态度,兰贵人大为不解,“入宫之前,阿玛和额娘总是叮嘱我,凡事都要与姐姐商议,要多听姐姐教诲,若是妹妹有错,姐姐大可直接指教,何必要如此伤了我们的姐妹情分?”
“兰贵人恩宠正隆,阖宫上下皆不敢得罪,本宫怎么敢多加指教?”婉瑗讥讽一笑,“同为叶赫那拉氏的女儿,本宫好心提醒兰贵人,既入了宫,便不必再以往日闺阁称呼相唤,本宫乃皇上亲封翊贵妃,还望兰贵人莫要疏落了礼仪规矩。”
见婉瑗态度疏离又冷漠,兰贵人欲言又止,她一双秋水眸无声地望着婉瑗,唇瓣微微蠕动了一会儿,却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屈膝蹲身对着婉瑗行了个礼。而婉瑗却也只是目不斜视地与她擦肩而过,再没有回头望她一眼。
纵谁也想不到,从前亲若同母姐妹一般的两个人,最后会走向这般分崩离析的结局。
兰贵人性子奇怪,对着弘历妩媚婉转,冷热相宜,对着旁人却冷冷地不爱理会,所以与后宫诸人都不甚亲厚。即便婉瑗没有示意旁人不与她来往,后宫嫔妃也不怎么与她说得上话。
倒是庆常在,自从那日婉瑗帮她在玫嫔面前将宠物狗过了明路之后,竟是爱往永和宫跑了,她生性腼腆,却胜在听话,见她不像是另有所图的样子,婉瑗也不赶她,婉贵人性子恬静,更是很快便接纳了她,见庆常在与玫嫔同住储秀宫总是受欺负,还挺是心疼她的。
娴妃出了冷宫,可不知怎的,弘历对她并没有过分宠爱,她出冷宫的第三日,弘历才开始召她侍寝,相比之下,还是初初入宫的兰贵人和素来受宠的慎贵人更得宠些,一时之间,后宫怨声载道,醋坛子打翻了一坛又一坛。
一转眼,日子来到了立冬那一日。
按照往年的规矩,宫中备下了家宴吃饺子,除了太后畏寒不肯出慈宁宫之外,宫中的嫔妃倒是齐全了。毕竟是好日子,便是最末等的答应都来了,那些主位嫔妃们自然也是要争奇斗艳,不肯输于人前的。
所谓家宴吃饺子,原本是因为立冬乃秋季与冬季的交子之时,宫中嫔妃长日无聊,便由各宫都自己做了饺子,凑成一宴,讨弘历欢心而已。
家宴之上,众人心思各异,却还是不得不笑脸迎人,气氛正好的时候,弘历却猝不及防要晋封慎贵人为嫔,殿中一时寂静下来,再无人敢出声。
只有婉瑗听出了弘历的言下之意,盈盈笑着祝了慎贵人一杯酒。弘历只说要晋封她为嫔,却不曾说明何日举行封嫔大典,可见不过是成心要看她的笑话,要慎贵人担个虚名罢了。
跳梁小丑,不足为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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窈窈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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