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一片的寝殿里,婉瑗挥退了众人,独自枯坐在绣凳之上,倏然,外头传来一阵吵闹声,她皱着眉抬头望去,只见奶嬷嬷跟着一个踉踉跄跄走路的小童,一边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一边伸出手臂护着他不摔倒。
悬挂在永和宫正殿屋檐下的两盏宫灯照亮了那双宛若黑色珍珠一般清澈干净的眼眸,一见婉瑗独自坐在黑暗中,他便磕磕绊绊地吐出三个字来:“娘、额娘。”
婉瑗那颗原本已经化作灰烬一般沉寂死去的的心脏倏然又重新跳了两下,不知为何,她倏然红了眼眶。
永珹如今还不能自己跨过门槛,此刻见她一副欲哭不哭的模样,焦急地攀着门槛,却不肯叫奶嬷嬷抱他进去,只是一直伸出双臂对着婉瑗喊道:“娘、额娘。”他是那样小,亦非婉瑗十月怀胎所生,在他心中,并没有‘养母’这个概念,可婉瑗待他的好,他都记在心上。
非她所生的稚子都知道感恩,可她视作毕生信仰的家族却将她弃若敝屣。这世上之事,又是何其可笑啊。
婉瑗站起身,快步走了过去,将永珹抱入怀中,紧紧地环着他小小的身子,将自己的额头抵着永珹的额头,永珹虽小,却已经十分懂事,他并不因为婉瑗抱他抱得用力而叫喊疼痛,反而伸出一截藕臂来,柔嫩的手心抚上婉瑗的脸庞,在她脸上胡乱地擦拭着:“娘,不哭。”
后知后觉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庞,婉瑗才发现已是一片水泽。眼泪汹涌淌下,她将永珹抱得更紧,哽咽道:“珹儿,从今往后,额娘便只有你了。”
婉瑗是个很清醒理智的女人,从不将弘历视作自己的依靠。从前,支撑她在宫里活下去的信仰,是叶赫那拉氏一族的荣光;而如今,她唯一拥有的,便只有怀里的这个孩子了。
为母则强,永珹是她的儿子,从前是,以后也只会是。
她出身叶赫那拉氏,注定为弘历所忌惮,做不了大清国的皇后,但她要给她的永珹这世上最好的一切。不管是嘉嫔还是旁的什么人,即使是弘历,也阻挡不了她。
婉瑗抱着永珹,久久未动,只有将永珹抱在怀里,她才能感觉自己仍然是活着的。
顺心步履匆匆,见母子二人相拥在一起,小声道:“小主,太后身边的福珈姑姑来请小主去赏烟花。”说来也是可恨,明明是太后主导了这一切,恨不得将婉瑗的面子放在脚下肆意践踏,却还要做出一副假惺惺的慈悲模样来。
今日这一出,婉瑗已是伤心难过至此,可太后犹嫌不够。可若是她以为自己这么做,就可以让婉瑗一蹶不振,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抬手擦干了脸上的泪痕,婉瑗抚摸着怀里永珹的小脸,对着他微微一笑:“珹儿,还困不困?”
永珹摇了摇头。他的身上传来的一阵奶香味萦绕在婉瑗鼻尖,他已经睡过一阵了,此番正是因为不想睡了,才闹着要来正殿寻婉瑗的。
闻言,婉瑗的笑意越发温柔,她抚摸着永珹的后脑勺,对他语气愈发和缓道:“好,那额娘带你去看烟花,好不好?”
永珹眨了眨眼,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婉瑗,一副极其依赖的样子。迎着他的视线,婉瑗缓缓站起身,她淡然自若地吩咐左右去给永珹取件披风来,见永珹还是盯着她瞧,她半弯下腰将永珹抱起来,在他耳边呢喃道:“珹儿别怕,你只需要好好地长大。额娘一定会给你这世上最好的一切。”
这不是承诺,这是誓言。
她的儿子,生来就应该得到一切。
任何想看她的笑话的人,她都会把她们变成笑话。太后若是以为送意欢入了宫,便可以与她争斗,那可就是小瞧了她。
只要有她在,别说是区区一个意欢了,即便叶赫那拉氏再送一百个女儿入宫,也是一样的。
婉瑗与皇后与慧妃最大的不同,就在于,皇后与慧妃实在愚蠢,即使智计频出也不能将敌人彻底杀死,而她只会像森林里最擅长捕猎地猛兽一般,一直蛰伏着,只待将猎物一击必杀。
叶赫那拉氏必须知道,是他们唤醒了婉瑗心中的这头野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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