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零陵 (2-1)

太后离开之后，冷宫又恢复了往日的寂寥，婉瑗转身走回屋里去，吩咐顺心去太医院请眼下正在当值的太医过来，但惢心自告奋勇想去请她的同乡江太医，婉瑗也不曾拒绝。担心太医不肯来，她便让顺心和惢心一道去，以防万一。

如懿在冷宫的居所没几样好的摆设，见婉瑗进来，她站起身要将殿中唯一的一张矮凳让给了婉瑗，却被她挥了挥手制止了：“今日你也受了惊吓，还是自个歇着吧。”

“谢娘娘。”如懿低声谢过，又为婉瑗斟茶，“我如今身无长物，也没什么好招待娘娘的，一盏清水，还望娘娘不要嫌弃。”

“浓茶也好，清水也罢，本宫素来不在意这些。”婉瑗叹了口气，语气幽然，“只是如懿，今日这般凶险，太后命人传我召见之时，我便料想到不好。成翰多半是被人收买了，可几遍他绝口不吐自己的幕后主使，本宫想你也知道究竟是何人要你的性命。你已然身在冷宫，可那些心肠歹毒之人又何尝愿意留你性命呢？”

“娘娘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无处宣泄的愤恨在胸口处积压着不能解脱，如懿含恨道，“如蛇蝎一般心肠的那些人，做下这一桩桩一件件，不过是为了要我的命。可正是因为如此，我更不能让她们称心如意。”从朱砂局陷害开始，再到冷宫遇蛇，最后是今日的栽赃陷害，不论想要她性命的人是皇后还是慧妃，她都记得了这些仇恨，绝不敢忘。

婉瑗道：“你心中有数就好，几个月前传来消息，说是海贵人在圆明园怀有身孕，等她腹中的孩子生下来，不管是男是女，总算是有了个依靠。”

听闻海贵人有孕的消息，如懿果然惊喜万分。她怀胎四月，而好巧不巧的是，替她照料这一胎的太医正是惢心的旧交江与彬。如懿想尽尽心意，便拖江太医将昔日皇后所赏的翡翠珠缠丝赤金莲花镯带给海贵人，却不料，镯子脱手落地，江太医拾起之后，竟发现其中藏着一味能致使妇人不孕的草木香料，名唤‘零陵’。

《嘉祐本草》中说，零陵香味辛，温，微毒。多用则壅关节，涩荣卫，令血脉不行。气为血之帅，血为气之母。尤其女子，若气血滞缓，便不易有孕。

江太医道：“零陵香香气浓烈，可煅烧后研磨成粉，除去异香，再制成稠厚的黑褐色软膏状，可随意挤入物体之中，待到风干硬化，便成了这一件天衣无缝的东西。这翡翠珠缠丝赤金莲花镯上镶嵌的翡翠珠两孔之外都封着孔眼更小的金莲花片，又在珠子上缠以金丝，表面看来是为增其华丽美观，其实是保护翡翠珠不摔碎，不让里面的东西露出来。这般的心思，的确是比能工巧匠更厉害上百倍了。”

这样巧妙的心思，着实是骇人听闻。

皇后自入府之后便为如懿和慧妃赐下了这个镯子，就连婉瑗也不例外，因着两位后入府的镯子成了一对，皇后还特意去打造了一只一模一样的送给婉瑗，这样公平的做派，便是弘历听了都觉得她大度贤惠，又哪里能想到这背后竟然藏着这样可怕的心思呢？

慧妃投效于皇后，也不知道皇后每每看着她在自己面前殷勤讨好的模样，心中是否也在讥笑她的愚蠢。

佛口蛇心，不外如是。

如懿怔怔的，唇上的血色慢慢褪了去：“零陵香？所以我一直未能有孕，是吗？”

江太医的面色也极为难看：“零陵香最早出于西南，当地人常用此物或佩戴或煎服，有娠者可断胎气，无娠者久难成孕。此物本就不多见，又藏得如此精巧，难怪小主不知。”

如懿的声音极低，像是虚弱到了极处，她倏然转头去看向婉瑗，果然，婉瑗的手腕上也戴着那样一只翡翠珠缠丝赤金莲花镯，她连忙对着江太医道：“你也快去给贵妃诊脉，瞧瞧是否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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