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宫规 (2-1)

在一阵肃穆中，如懿手中握着的纸倏然掉进了火堆里，火越发烧得高高的，差点烧到了她的衣角。

成翰的声音十分尖利刺耳，可太后的声音却是和蔼可亲的，她道：“冷宫是宫中禁地，她们烧纸钱固然是不对，可成翰你在冷宫喧哗，也未免太不懂规矩了。”

成翰听得这一声，忙吓得弯腰，殷勤地伸手搭住一只保养得宜、戴着各色珠宝戒指的手，诚惶诚恐道：“冷宫污秽，太后仔细足下。”

太后扶住他的手缓缓踱步，淡淡笑道：“想本宫年轻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来过冷宫，就当故地重游罢了。”她目光宛然一瞥：“宫中有人向哀家告发，宫规森严，却有人擅自在后宫烧纸钱违禁，实在是大胆。”语罢，太后微微一滞，继而盯着如懿，道，“紫禁城有紫禁城的规矩，你怎么竟然敢违反宫中禁忌，在这儿烧纸钱？”

惢心吓得一凛，忙道：“太后息怒，太后息怒。小主的阿玛，乌拉那拉家的那布尔老爷过世，到今日正好的头七了，小主不是有心冒犯宫规的。还请太后体谅小主一片孝心。”

太后的神色看不出一点惊怒的模样，仿佛平静的湖面，并不像是因为如懿犯了宫规就愤怒的样子：“孝心是私，宫规为公。你怎能为了私心而枉顾公理？成翰，在宫中肆意焚烧纸钱，按照宫规，该当如何处置？”

成翰扬了扬嘴角，皮笑肉不笑道：“回太后，按照宫中的规矩，擅自烧纸钱这样晦气的事情，该赏步步红莲之刑。”

“哀家比较老了，这宫里许多事情也不便插手，今日既然贵妃也在这里，那此事，便交由贵妃来定夺吧。”太后慢慢拨着手上的赤金嵌和田玉护甲，沉声道：“皇上和皇后都一直夸你最守规矩，今日之事，贵妃，你如何看？”

所谓步步红莲，乃是取尺把长的铁蒺藜抽到脚心，一顿责打下来，脚心脚背没有一块好肉，筋骨尽现。受刑之人一双脚自此便废了，被扶起行走时骨头触地，踩下血红痕迹，宛若红莲绽放，乃是慎刑司七十二酷刑之一。

如懿一听，不免冷汗涔涔而下，瞬即蔓延到了脖颈处，濡湿了领子。

婉瑗搭着顺心的手，和惊慌害怕的如懿对视了一眼，沉吟着扭头对太后婉言道：“宫中有宫中的规矩，臣妾不敢违背，只是皇上素来重视孝道，讷尔布大人新丧，乌拉那拉氏念及父亲也是情理之中，臣妾以为，罚是该罚，却也不必罚的那么重。”‘步步生莲’之刑受了，如懿也该变成残废了。一个女人，还是一个身在冷宫的弃妃，若是当真成了残废，那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贵妃仁慈，可若是宫里人人都如同贵妃一般，见到一个可怜人便动了恻隐之心，那日后岂不是谁都可以轻贱宫中的规矩？”听了婉瑗和稀泥一般的无用之语，太后冷笑一声，“在这一点上，贵妃就不如皇后了。”今日若是一直将如懿视作心腹大患的皇后在这里，只怕是会顺应太后的意思，对如懿处以极刑的。违反宫规本就是大罪，即使皇后处置了她，那也是合情合理，想来弘历也不会多说些什么。

只是婉瑗知道弘历心里始终放不下如懿，虽不知道她日后的际遇如何，可好端端的，她实在没必要背上‘打残如懿’的罪名，否则弘历知道了此事，又会如何看待她呢？

被太后训斥，婉瑗也不着恼，只是默默低下了头，顺从道：“太后教训的是，臣妾知错。”

“既然如此，那哀家也不难为贵妃你了。”太后瞥了一眼成翰，“宫规大过天，那就赏吧！”

宫里历来都是如此的，上位者施与下位者的东西，不论是什么，都是‘赏’。所谓雷霆雨露俱是天恩，别说太后只是要将如懿打残废，纵然今日她老人家金口一开要杀了她，乌拉那拉氏全族都只能领旨谢恩。

惊闻噩耗，惢心差点没昏厥过去，忙拼命磕头道：“太后，太后娘娘，求您饶了小主，饶了小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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