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纸钱 (2-1)

时人信奉‘死者为大’，讷尔布头七的那一日，安插在冷宫的桩子来报，说是乌拉那拉氏在冷宫为其父讷尔布烧纸钱，这样的事情，虽是宫中的忌讳，可若要当真要算起来，冷宫并不属于内廷，且人迹罕至，平日里是少有人会去关注的，若非如今身处冷宫的人中有这位曾经被弘历万分偏爱的乌拉那拉氏，这满宫上下的女人都不会想要瞥上一眼的。

在婉瑗看来，若是乌拉那拉氏将此事做得十分隐秘，如今宫中只剩下太后和她坐镇，她便当作从未听闻此事也未尝不可。

只是婉瑗虽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人却偏偏不肯看着她置身事外。

太后宫里的人来永和宫传话之时，婉瑗正哄过永珹入睡，听到消息，她略一迟疑便站起身换了一身素净的衣裳，虽不知道太后到底打着什么主意，可既是要去冷宫，而乌拉那拉氏又才丧父，她穿得素净些，也就不会落人口舌了。

婉瑗到时，太后已经立在了冷宫的门槛之外，静静地注视着头顶那方已经有些破败的匾额，见婉瑗向她行礼问安，也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你来了。”

婉瑗垂着眼眸道：“臣妾来迟，还请太后恕罪。”

“你如今膝下养着永珹，凡事都不肯假手于人，想必也是十分辛苦。哀家这样骤然唤你过来，也是仓促了些。”太后捻着手腕上的一串檀木佛珠，语气不紧不慢，“只是你毕竟是贵妃，位分仅次于皇后，而如今皇上携了皇后与众妃都去了圆明园，宫里除了哀家便是你了。说到底，哀家毕竟是先帝的妃子，是皇上的长辈，如今宫里的这些事情，哀家也有许多不便参与的。所以才叫你前来。”

婉瑗不知道她究竟做了什么打算，只得盘算着她话语中的意思，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太后是皇上的额娘，我等敬重万分，宫中之事，自然是以太后为尊。孝道为重，今日即便是皇后于此，想来也是会如此说的。太后若有吩咐示下，臣妾莫敢不从。”

太后不清不明地笑了一声： “翊贵妃果然伶牙俐齿，难怪从前先帝在时，就那么喜欢你这个儿媳妇，还破例允许你称呼先帝为‘皇阿玛’，称呼哀家为‘额娘’，如此殊荣，与皇后何异呢？”她转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婉瑗一眼，“当初若不是有那样的流言蜚语传出来，那时圣祖爷和先帝赐婚定下的嫡福晋也许便是你，如今坐在凤位上的人，也就是你了。”

眉心倏然一跳，婉瑗抬头瞥了一眼太后的脸色，骤然跪下表露诚心道：“太后明鉴，宫中嫡庶尊卑分明，皇后娘娘母仪天下，臣妾绝无觊觎后位之心，也绝不敢僭越。”

沉着地凝视了婉瑗一会儿，太后给了身边服侍的福珈一个眼神，道：“好了，起来吧。”

福珈亲自上前去将婉瑗扶了起来，语气温和道：“贵妃娘娘有所不知，原是宫里的成翰收到了消息，说有人违反宫规于冷宫焚烧纸钱，此事也关乎皇上的后宫，太后这才请娘娘过来一同审理。”

宫里忌讳私下做这些与丧葬有关的事情，总觉得不够吉利，所以宫规是明令禁止焚烧纸钱与私自祭拜的，若有知法犯法者，即便是照着宫规即刻打死了也不为过。知道此事是有人向太后刻意告发了乌拉那拉氏，可即便心知肚明，婉瑗也是不能在太后这么说的。

她只跟在太后身后，一副低眉顺眼、逆来顺受的模样：“臣妾并无协理六宫之权，也年纪尚轻，凡事不敢擅专，且皇后娘娘临行之前也嘱托过臣妾，万事皆有太后做主，太后怎么说，臣妾便怎么做，绝不敢有半句怨言。”

太后略一颔首，也未表现出什么高兴的样子，却终究不再多说一个字。她对着成翰示意了一下，在她身后，一直近身服侍她的成翰公公领头走进去，先声夺人道：“好大的胆子，宫中严禁焚香、上供、烧纸钱这三大样，你们居然还敢躲在后宫里偷偷烧纸钱！真是罪该万死！”

如懿和惢心陡然见了成公公进来，吓得脸色都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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