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得极快,好像树梢上蝉鸣咝咝,荷塘里藕花初放,这一夏便过去了。
玫贵人因着身孕而获晋封,一时间炙手可热。人人都想着无论她生男生女,因着这宠爱,弘历也势必对这孩子青眼有加。
玫贵人的住处这般地热闹,咸福宫也未清静,慧妃一心一意地调理着身体,隔三差五便要请太医诊脉调息,又问了许多民间求子之法,总没个安静。
这样过了七夕便是中元节,然后秋风一凉,连藕花菱叶也带了盛极而衰的蓬勃气息,像要把整个夏天最后的热情都燃烧殆尽一般,竭尽全力地开放着。
眼看着快到中秋,长春宫又忙碌起了莲心的婚事,虽是宫女太监对食,然而皇后却很是重视,事事过问,故此宫人们无一不赞皇后贤惠恩下,连宫女都这般重视。
八月十五的节庆一过,十六那日众人便忙碌了起来。
对食是宫人们的大事,意味着此风一开,便有更多的寂寞宫人可以获得恩典,相互慰藉。因着莲心与王钦都在宫中当差,所以在太监们所住的庑房一带选了最东边一间宽敞的屋子,离其他太监们又远的做了新房。
黄昏时分,跟着皇后自长春宫送嫁了莲心回来,婉瑗却无半点睡意。顺心懂事,又给她添了一盏烛火,见她在看纳兰容若的《饮水词》,便道:“这般晚了,小主怎么还看这样伤怀的词句?仔细哭了,明日眼疼。”
“飞絮飞花何处是?层冰积雪摧残。疏疏一树五更寒。爱他明月好,憔悴也相关。最是繁丝摇落后,转教人忆春山。湔裙梦断续应难。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婉瑗轻声吟了几句,慨然触心,“我家祖辈上出了这样大名气的词人,却终究才高短寿。玛法本是高门公子,却甚是相重夫妻之情。绿衣悼亡,无限哀思。”
康熙十七年,原配发妻卢氏难产去世,纳兰性德心痛难忍,创作了大量悼亡词。虽后来又续娶官氏,却始终无人可替代卢氏在他心中的地位。卢氏去后不过七年,纳兰性德便病重离世了。
“皇上待小主那样好,小主的福气自然不会像纳兰夫人这般的。”顺心劝道。
婉瑗道:“我阿玛虽也是玛法之子,可谁都知道,我们这一支的出身,确实不够体面。”虽无人提及,但也有许多人是打从心底里看不起娼妓之子的。
若是论起风流韵事,纳兰性德续娶了官氏,还有颜氏为侧。如果还有梦,那就是卢氏魂来神往,重温旧情。
在最后的一段时间里,纳兰性德的好友顾贞观在江南为他介绍了一位富有诗词才华的名妓沈宛,便是那位生下婉瑗的阿玛纳兰富森的女子。
作为乌程才女,沈宛曾有出色的词作《选梦词》刊行于世,为纳兰性德欣赏重看。也许是对寻觅知己的渴望与怜惜,两人有情有意,遂结金兰之好。
但好景不长,半年后,纳兰性德突然去世,留下孤独无靠的沈宛和她腹中纳兰性德的遗腹子。天公不作美,有情人终不成眷属,只留下一段让人叹息、让人辛酸,泪水淹没欢乐的风流憾事。
“今日是莲心与王钦的好日子,小主不该说这样的话。”陌尘跟着走进来,“若传到有心人耳中,还以为小主是对皇后所赐的婚事不满。”
婉瑗敛容道:“不错,今日确是王钦的好日子。”只是莲心却大抵不是这么想的。
话音刚落,忽然静夜里不知何处传来一声尖利的叫喊,仿佛是谁受了最痛苦的酷刑一般,那叫喊声穿破了寂静的夜空,迅速刺向深夜宁静的宫苑。
婉瑗一时没反应过来,只以为自己听岔了。正要说话,又一声叫声嘶利响起,带着凄厉而绵长的尾音,很快如沉进深不见底的大海一般,无声无息了。
三人愣了半晌,顺心道:“那声音,好像是从太监庑房那儿传来的。”她迟疑着道:“应该不会错,往咱们这去,过了延禧宫,便是太监庑房了。”
同为东六宫,延禧宫最偏僻,永和宫虽重新修缮过,却也和延禧宫只隔了几道宫墙,是紧挨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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