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养母 (2-1)

婉瑗喜欢永璜吗？

自然喜欢。从前在潜邸的时候，便是哲妃同她最要好，自嫡福晋富察氏嫁入宝亲王府之前，婉瑗掌管王府一应事务，哲妃的胎都是她在照料，她是亲眼看着永璜出生的。

哲妃福薄，没能等到弘历登基便先一步去了，皇后不喜欢哲妃，也不喜欢永璜，这孩子养在宫里这一年的日子里，也只有婉瑗还把他记在心上。

永璜听话懂事，也素来亲近自己，婉瑗又怎么会不喜欢？

可他是弘历的长子，她又是弘历亲封的翊贵妃，永璜若是跟着她，难免叫皇后更加忌惮，她纵然能照顾永璜一时，也顾不了一世，他终究还是要在嫡母手底下讨生活的。

更何况，她还背负着那样不详的传言。

“翊娘娘，永璜都知道，宫里只有翊娘娘对我最好，皇阿玛会追封我额娘为哲妃，也是因着翊娘娘。”永璜拉着婉瑗的衣袖，“永璜也读书，书上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这宫里只有翊娘娘心疼我，肯帮我。”他又何尝不知道婉瑗为他出头必会得罪皇后？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愈发感激。

“永璜，你听翊娘娘和你说，哲妃自然永远都是你唯一的额娘，但此番事发，你皇阿玛一定会为你再选一位养母，宫里能抚养孩子的一宫主位就那么几个，纯妃已经有了三阿哥，必然不会再养了你。依着翊娘娘对你皇阿玛的了解，他大抵会在慧妃与娴妃之中为你挑选一位。”她摘了护甲，手指摸着永璜细腻的皮肤，眨眼间便掉下眼泪来，“无论你选了哪个，她们都必会为你尽心的。只是你千万不能选翊娘娘，知道了吗？”

“为什么？”永璜见她哭了，连忙伸手去给她擦眼泪，“慧娘娘和娴娘娘再好，也不是我想要的，唯有翊娘娘，才是永璜真正喜欢的。”

“好孩子，承你心意，翊娘娘心里自然欢喜。只是你翊娘娘有自己的苦衷，万不敢拖累了你。”婉瑗的眼泪流得愈发厉害，却怎么也不敢和永璜说明其中的原由。

她本就有着那样的流言，是个不祥之人，幸而先帝不曾厌弃，弘历念着旧情，才叫她做了贵妃，永璜是皇子，若是有意大位，便不该认她做额娘。再者说了，弘历也不会叫自己的长子养在她的膝下。

永璜不明白婉瑗的一片苦心，可他也心疼婉瑗，见她哭得厉害，也不敢再问。只是对着婉瑗郑重道：“翊娘娘对我好，我心里都知道。哪怕我不能做翊娘娘的儿子，将来也必然会孝顺翊娘娘的。”

后来早已长大成人的永璜在婉瑗去世之后，也还能记得这一日她的眼泪。他这辈子羡慕过很多人，小的时候羡慕二弟永琏是皇后所出的嫡子，身份尊贵；也羡慕三弟永璋，即便养在阿哥所里，也有亲生的额娘时时刻刻照料着；在尚书房读书的时候，他羡慕五弟永琪天资聪颖，文武俱佳；可临死之前回顾一生，他发现自己还是最羡慕四弟永珹。

四弟永珹出生的时候，他亲额娘金氏不过是一个贵人，拿他换了嫔位。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永珹离开了亲生额娘，却拥有了满宫里所有阿哥都羡慕的养母。

乾隆十七年，除夕家宴，诸子敬酒，满宫同乐，乾隆帝望着四子，却倏然流泪，哀婉叹息道：“朕诸子之中，永珹最贵，系孝文皇后之子，无人可比。”接着又大肆感叹伤感之语，哀痛孝文皇后早逝。

孝文皇后，便是此时的翊贵妃。

说到底，爱新觉罗氏永珹也只不过是孝文皇后叶赫那拉氏的养子，却叫乾隆帝如此抬举，甚至超越了当时的继皇后乌拉那拉氏所出的嫡子十二阿哥永璂，又何尝不是因为爱重孝文皇后而偏爱其子？

只可惜芳魂早逝，难以夫妻和睦、母子团聚。

皇后还是要贤德名声的，顺心一去传话，便腾出手来料理了服侍大阿哥的奴才。其实婉瑗心里也在犯嘀咕，这样明显的错漏，倒不像是皇后能做出来的，只怕身边有个自作聪明的奴婢自作主张，这说的，便是皇后身边那个素来盛气凌人的大宫女素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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