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分辩

永和宫与咸福宫分属东西六宫，隔着好几道长街，尽管婉瑗已经尽力催促，还是花了不少功夫。待她赶到时，只见夜来的咸福宫灯火通明，仿佛是在专门等她进去。

咸福宫外有太监机灵，见了她的身影，便尖着嗓子通报道：“翊贵妃娘娘到——”

尖细的尾音尚自袅袅飘在空中，婉瑗人已经到了廊下。只见咸福宫正殿的镂花朱漆填金大门豁然洞开，廊下自台阶左右两列站满了满宫的宫人，一个个噤若寒蝉，见了她来，连忙起身拜下：“请翊贵妃娘娘金安。”

慧妃穿着一身锦茜色彩绣花鸟纹对襟长衣，肩上披着一件大镶大滚的紫貂风领玄狐大氅，人坐在正殿中央的牡丹团刻檀木椅上，待婉瑗走到眼前，才终于慢慢悠悠地起身：“贵妃金安。”

婉瑗见她左右太阳穴上都贴了两块乌沉沉的膏药，额上一抹深紫色水獭皮嵌珍珠抹额勒着，也是忧心：“听说你发了寒证，本宫便来瞧瞧你，怎么样，太医如何说？”

“不打紧的老毛病罢了，劳烦婉姐姐特意赶来探望我。”见婉瑗眉宇之间的担忧之色不像是作假的，慧妃也缓和了脸色，“天寒地冻，婉姐姐本不该过来。这宫里有喜欢偷奸耍滑的下贱胚子，臣妾自己处置了便是。”她落在海常在身上的目光一冷，仿佛要剜下她的肉来，“海常在，你可认罪？”

“嫔妾不曾做过。”海兰轻声啜泣一声，满是委屈，又向着婉瑗求道，“贵妃娘娘，嫔妾不曾偷盗，还请贵妃娘娘明鉴。”

见她事到如今仍然不肯认罪，慧妃陡地敛起笑容，森冷道：“还敢狡辩，人赃俱获了还要嘴硬！双喜，再给本宫狠狠地打！”

婉瑗方才还不曾看清楚，此刻回头只见海常在被强行剥去了鞋袜跪在廊下冰冷的石砖上，近台阶的砖边结了薄薄的碎冰，一望便生寒意。一双青缎绣喜鹊登梅花盆底鞋被随意抛掷在阶下的雪中，渐渐被落下的小雪浸湿了小半，如它的主人一般全无尊严。

见婉瑗注目，海常在羞愧地极力想缩着足把它藏到裙底下去，茉心却立刻用手撩起她的裙角，冷冷道：“常在不好好招供，也不老实受刑，别怪奴婢不留情面，掀起您的裙角来。在奴才们面前露足已经够丢脸了，要再让人看见您的小腿，这种丢了脸面的事就是您自作自受了。”

海常在大惊，极力低着头以散落的发丝遮蔽自己因羞愧和愤怒而紫涨的面庞，她忍着痛分辩：“贵妃娘娘明鉴，嫔妾真的没有偷盗慧妃娘娘的红箩炭啊！”

“病中不宜动气，晞月你且歇歇。”目光扫过廊下众人，婉瑗叹了口气，握住慧妃的手，“到底是皇上的常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受罚，又成何体统？”她微微提声，道，“来人，请海常在去内殿问话。”

慧妃刚要分辩，婉瑗便已经不容置疑地看了她一眼，叫她将所有的话都顿在了喉咙里，只好扭过头去，狠狠瞪了海常在一眼：“贵妃心善，可本宫却不是那般好性子的。珂里叶特氏，那灰白色炭灰是从你屋里倒出来的，你身边的香云也已经招供了，是受你指使去偷盗红箩炭。本宫看你还有什么话能说。”

终于到了温暖如春的内殿，婉瑗看着海常在被冻得瑟瑟发抖，心里也觉得她可怜，解了自己的大氅给她披上，又缓声道：“海常在，本宫与慧妃都是明理的人，你若是无罪，自会还你公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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