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历刚刚登基,进后宫的日子并不多。每日敬事房递了牌子上去,三四日才翻一个绿头牌,先是皇后,然后便是婉瑗了,仿佛是按着位份次序来的。
这一夜晚来风急,婉瑗用毕晚膳,换过了燕居的雅青色绸绣枝五瓣梅纹衬衣,浓淡得宜的青色平纹暗花春绸上,只银线纳绣疏疏几枝浅绛色折枝五瓣梅花。地下新添了几个暖炉,皆装了上等的银屑炭,燃起来颇有松枝清气。
晚间弘历来时,婉瑗散了发髻与他并排躺在一起,虽没有爱侣的两情缱绻,却也自有一股脉脉温情。
藏青色流云百蝠熟罗帐如流水静静蜿蜒地下,便笼出一个小小天地。
弘历身上有隐隐的香气,那是帝王家专用的龙涎香。那香气沉郁中带着淡淡的清苦气味,却是细腻的,妥帖的,让人心静。
弘历本无睡意,半合着双眼养神,忽然道:“上月里,朕去看了永璜,他如今失了额娘,瞧着怪叫朕心疼的。”
“也是诸瑛少了些福气,她伺候皇上的日子那样久。谁知去岁病了这一场,好好的竟去了,留下大阿哥,也是怪可怜见的。”婉瑗微微睁开了双眼,慢慢说,“诸瑛是大阿哥的生母,哪怕是为了大阿哥的颜面,也当追封于她。皇上此刻提起她,想必是已经有主意了。”
“诸瑛在皇后入府之前诞子,想来皇后也心中膈应。朕也不能不思虑皇后的感受。”弘历为难道。
“皇上这话,才是叫臣妾难受。”婉瑗心中微惊,她原本以为皇后在弘历心中是个贤妻,没想到,弘历竟也会觉得她善妒吗?
她转瞬收敛了心神,只道:“诸瑛与臣妾同年入府,臣妾虽是上了皇家玉牒的侧福晋,却也比不上嫡福晋体面尊贵。若皇上要这样说话,那臣妾先于嫡福晋入府,如今更该自惭形秽了。”
“朕不过随口一说,你瞧瞧你,倒是生起气来了。”听得婉瑗语气冷淡,弘历便知道她是生气了,也是难过了,心里暗暗后悔,“朕不过无心失言,你不许恼朕,更不许往心里去。”
“诸瑛是皇上的试婚格格,身份本就特殊,还为皇上诞育了大阿哥,可如今却只得了皇上这样的话,臣妾纵是无关之人,可听了这话,仍然有兔死狐悲之感。”婉瑗微微侧过去身子,不愿与弘历相望,“物伤其类,若是来日臣妾去了,只怕皇上也想不起臣妾这个人了。”她苦笑道,“毕竟臣妾无子无宠,先祖又是罪臣。”
“你瞧瞧你,朕不过随口一说的话语,竟让你这般吃心。”弘历偏头看过婉瑗侧着的身子,也是拿她没办法,只好伸手扳过她的身子,让她伏在自己身上,低声哄道,“祖上的事情总与你无关,咱们夫妻多年,朕最是了解你的性子,那时朕还不是宝亲王,有三哥在前,甚至都未必能做上这个位置。潜邸那么多人,唯有你是与朕同甘苦过来的,朕待你也如妻子一般。”
弘历将从前那段不曾被册封为宝亲王的日子视作自己的微末之时,也自然将从那时便陪伴自己的婉瑗视作‘糟糠之妻’。他们虽不曾结发,可也有相互扶持、风雨同舟的情分在。
见婉瑗还是不说话,弘历只好继续哄道:“那朕便追封她为哲妃,再请法师在宝华殿举行一场大法事,请皇后亲自打点。这般,你可能放心了?”
婉瑗伏在弘历肩上,细细拨着他明黄寝衣上的金粒纽子,这才放缓了脸色,嗔道:“皇上这话说的,追封哲妃倒不像是为了大阿哥,而是为了臣妾。”
她难道有这样亲昵娇俏的女儿家模样,弘历见了,心中既新奇又欢喜,一手顺着她的长发滑下,语气也放轻缓了几分:“朕是在想,哲妃早逝,朕是不是该给永璜寻个养母。”
“也是新鲜,这话皇上倒不去和皇后娘娘商量,怎么来寻臣妾?莫不是要臣妾收养永璜?”贵妃乃是皇后之下第一人,婉瑗其实心知弘历不愿让她有孩子,未免有阿哥子以母贵,动摇嫡子的地位,所以她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却不想,弘历竟是真的生了心思,试探道:“怎么,你不喜欢永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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