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不得她

肩膀处的布料被眼泪沾湿，秦舒靠顾一野结实的胸膛上，止住了哭泣，眼泪挂满了一张脸，晶莹破碎，眼眸的边沿都是微微的红色，秀气的眉毛蹙着。

顾一野：哭累了咱们就歇一歇。

顾一野抬手替秦舒抹去了脸上的泪痕，他的军装口袋里还整齐地放着秦舒送他的手绢。

粗糙的布料擦在脸上有些刺啦啦的微痛。

顾一野：我知道张芳的事情你很难过，我现在说让你振作之类的话，你是听不进去的，而且我也未必能做到。

顾一野：九连没了很多兄弟，我每天待在连队里，单杠操场宿舍每一个地方都充满了回忆，我看见任何东西脑子里的记忆就像是相片一样，刷刷地往下掉，根本不受控制。

秦舒：一野，我懂的。

秦舒摩挲着顾一野地手指，轻声呢喃。

秦舒：张芳的床铺就在我的下面，我每次路过都会想起生病的时候她让我躺在她的床上，照顾我。

秦舒：音容犹在，像被半透明化的虚像一样。

秦舒：而且更可怕的是，我原本是可以救她的，我是有能力和条件去救她的，是我没有选择去救她。

我用了所有的准备和资源去救了张飞，如果当初我没有做最坏的假设起码让刘其教或张成峰留一个在医疗队，留一点药物在医疗队，张芳也许就不会死。

顾一野：这不怨你，你当时不知道。

对，她当时并不知道这些。

就相当于上帝给秦舒出了份考卷，考卷上只有一道简答题，她背书查资料夯实基础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完成这道简答题，在快要答完的那瞬间，考题被更换了。

苍白的页面突然出现选项序号，简答题变成了选做题。

秦舒是不是该庆幸，一开始她并不知道张芳和张飞面临这同样的险境，所以拼尽全力去救张飞是她原本的初心和任务，张芳的死只不过是不可抗力导致的，是违背她的本意的。

怨不得她。

倘若一开始系统就告诉她，现在你有医生有药品，可以倘若平均分配就可能一个都救不活，张飞和张芳之间必须只能救一个。

这道恶心的选择题，在她已知的情况下，她该怎么选?

选张芳，张飞为顾一野挡子弹而死，顾一野的命运轨迹依旧按照原故事发展，放弃爱人揉搓自我献祭自我，痛苦挣扎，损耗掉一半的灵魂。任务失败，她回到原世界失去双腿成为废人。

选张飞，愧对张芳一直以来对她掏心掏肺的照顾，张芳如此真诚恳切地帮她，宁愿在炮火下用血肉的身躯护着她，性命攸关的档口，她见死不救。

先后顺序的微微调整，愧疚自责的弹性便发生了质的改变。

便有理由和借口回避别人的苦难和命运，因为自己并不是致死的直接原因。

秦舒最深层的自我听见嘲讽在响动，表层的自我却仍旧被悲伤和自责强烈的情绪淹没，她的思绪和意识比顾一野要复杂得多。

秦舒：小野，你记得我之前和你讲得那些大道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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