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线 仙剑奇侠传三（二十一）

远望山峰云雾蒸腾，青松翠柏，挺拔入云，若隐若现。林间偶尔出现几缕白雾，缓慢而轻柔地缠绕在古树间，整座山都笼罩在仙气飘渺之中。

　　清溪潺潺，绕过层层石岩，落入深潭，水声悦耳，犹如环佩叮当。还有隐匿栖息在山水中的蝉虫鱼鸟，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

　　这是兰生看惯了的景色。

　　山间小径，青苔斑驳，路旁野花随风摇曳，清香阵阵，沁人心脾。

　　下山去。

　　小路狭窄，重楼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保持着不足一臂的距离，随时能一把拉住他。

　　兰生回望，山林愈高，仙境愈远，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随雾霭消散，倏忽轻松后是愈发沉重。

　　“下山后，我要去天香楼，你将魔剑送给飞蓬转世后再来找我。”

　　盈盈一眼，不知为何生起的水雾让重楼看不透他的心思，只能直觉得感知到，他的心情低落，并且与自己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魔不懂甜言蜜语，一伸手将人抱进怀里。魔不知何时卸下了玄甲，身着柔软服帖的紧袖衣袍。当他撞进怀里，碰到的是柔韧的肌肉，便不会痛。

　　兰生迟迟没有开始对重楼力量的汲取，要想收获最甜美的果实，现在还不够，还差一个契机。

　　直面真相——

　　他全身上下充斥着谎言，他从来都是小人。

　　下山，单纯乖巧的孩子，没了。世间，生于罪恶、长于罪恶的根，回来了。

　　相遇的伊始，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的起点。

　　天香楼，国色有天香。灯火阑珊夜不眠，琉璃瓦，月微光。雕梁画栋丝竹乐，玉盘珍馐金樽酒，朱颜倚栏罗帕招，粉香扑面魂魄销。

　　姐姐，是被他卖到天香楼的。

　　这个真相是好孩子兰生永远无法接受的事实，在泥淖中挣扎的他从来都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任人宰割的天真弱者。

　　姐姐，原谅他早已忘了姐姐的名字，姐姐，应该说是义姐。

　　当初为了省些力量，也为了减小存在感，兰生变成幼年体型，被农户收养。农户有一个女儿。本来相安无事，他与这家农户关系不亲近也不算恶劣。

　　直到饥荒的降临……

　　兰生也说不清，是人性的恶诞生了邪念，还是邪念放大了人性的恶。但无论如何，他确确实实是位面意识委托的邪念。

　　缺少粮食，生存成了问题，那家农户将兰生卖到天香楼，换了不少银子。

　　他们说：“现在这种光景，我们养不起两个孩子，你在这里能混口饭吃，运气好还能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总比跟着我们在田里吃苦好。我们都快饿死了……就当是感念这几年的养育之恩，不要怨我们……”

　　养育之恩？

　　事实上，他是姐姐捡回去的，后来穿着姐姐的旧衣服，每天帮着干农活。除了给口饭吃，他们从未尽过父母之责。

　　倘若真有他们说的那么好，为什么不把他们的女儿送到这里来？

　　满楼红袖招，温柔乡，销金窝。

　　饥荒没有对这片红灯区产生冲击，相反，因为没有钱买粮食，多的是卖儿鬻女的饥民。愈是危困之时，这种地方愈是繁华。

　　兰生能听见他们的心声，他们在嫌弃他是个累赘，编排他是狐媚之子，贬低他生来就是要被压的兔儿爷，好让自己所剩不多的良心不会痛，让自己的行为显得正义，维持理直气壮的态度。

　　其实是嫌男孩卖得贱了。

　　他讨厌伪君子，他是真小人。

　　卖是一个价格，买又是另一个价格。何况卖他时被老鸨以世道艰难之名压了价？

　　等他们在天香楼外乞求哀嚎的时侯，后院，兰生一脸漠然，从背后抱住姐姐，在耳边用孩童天真的语气哄骗姐姐留下来陪他。

　　“爹娘不要我们了，姐姐我害怕，你会保护我的，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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