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阿梁“哦”了一声：“大小姐请。”

苏棠雪尴尬地走进了听雨阁，然而走进去之后，她觉得更加尴尬。

她上一次进来，是宿醉之后，并没有仔细打量，这回聚精会神地打量了一圈，发现这里竟只有一间主室，板床木桌各一张，矮几一只，藤椅两把，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他的东西在哪里？”苏棠雪扭头问阿梁。

阿梁叹着气走过来：“您要拿些什么？姑爷没有多少自己的东西。”

“贴身的衣衫，总是有的吧。”

“姑爷只有一件里衣，一件外衫，都已经穿在身上了。”每晚入睡前，他会匆匆洗净其中任意一件，次日清晨也顾不得是否晾干，就穿到身上去。

想到暮清池身上那两件单薄破旧的衣衫，苏棠雪愣了许久，眉目间不由染上几分怒意：“李伯不曾为他添置新衣？”

“不曾，”阿梁抬眸注视苏棠雪，神情悲怆，“大小姐，阿梁是下人，也是粗人，一年四季都穿这一件也不会如何，可姑爷他身子弱，又有着身孕，每天都过得很辛苦。”

阿梁顿了顿，似是调整情绪，复又抬起头来，眼底隐有泪光：“大小姐，阿梁冒昧，姑爷原本还有一件缝着羊毛毡子的外衫，从家乡带过来的，说是借给您了，您能还就还给他吧，他怕冷，天一冷就睡不着，一直咳嗽的……”

苏棠雪心头一跳，立刻想起来，那天他的确在庖屋给过她一件外衫，用来遮雨。

可她回到梨花阁之后，就扔了。

他曾问过她的，问那件外衫在哪里？

她讥讽地回：不过一件衣服，如此挂念，莫不是你旧情人送的？

他脸色苍白，摇着头说自己没有旧情人。

她嘴上依旧不饶他：那你追得这么紧做什么？府上又不缺衣物。

他嘴唇也没有血色，颤抖着开开合合，也没说出什么辩解的话，还是那句：我没有旧情人，苏姑娘你相信我。

她只拂袖冷淡道：不重要，反正我扔了。

苏棠雪心里一阵又一阵的难受，她没在听雨阁再多做停留，转身快步离开。

她要为他裁一件自家商铺最好的丝绸长衫，再置一床厚重温暖的锦绣被褥，要光明正大地去做这些事，让府中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她苏棠雪为暮清池置办的，看谁还敢再欺负她的木头。

苏棠雪走着走着，忽然被自己下意识的想法骇得心头一跳，连带脚下也是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她的……木头？

她的？

苏棠雪同上次一般，搬了只贵妃榻，在暮清池床边休息，迷迷糊糊地打盹到三更半夜，她似乎听到床上人的呼吸渐渐粗重起来。

她很快清醒，睁眼看见暮清池蜷缩在厚重的被窝里，面色是不正常的潮红，嘴唇干裂，正微启着艰难地呼吸。

她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温度是可想而知的高，便急忙唤了大夫进来医治。

大夫神色凝重，念叨着此时发起高热实在不妥，就使出了最迅疾狠厉的法子退烧——扎针。

暮清池虽未曾睁过眼，但应该是有些意识的，大夫将第一根细长的银针刺入他食指尖之时，他绷直了身子，紧紧蹙起清淡的眉，喉间逸出一丝呜咽，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想要躲闪。

那针明明是极细的，可苏棠雪觉着，与他皮包骨头的手指相比，显得粗得过分，不知这般彻底地插到深处，他究竟会有多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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