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梁当时在门外偷听,只听到苏棠雪说:“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条,你生下孩子就得离开。”
暮清池低声答应着,脸上没有表情,阿梁却看到他拿着杯盏的手颤抖不止。
既然大小姐本人对暮清池如此冷淡,府中上下也便当他做外人,于是暮清池住的是冬冷夏热的听雨小阁,用的是其他人的废弃旧物,吃的是下人们用剩的残羹冷炙。因他体质虚弱,保胎艰难,送来的安胎药也都是剥夺父体血肉精气来滋养孩子的。
照理来说,暮清池这样的外人是不能碰账本的。苏荣年事已高,苏棠雪不谙商道,这些事务本应该由苏晏竹处理,奈何苏晏竹是个玩世不恭的纨绔子弟,嘻嘻哈哈几句便将所有事情都推给了暮清池,自个儿到青楼酒馆寻欢作乐去了。
倘若被苏荣知道暮清池在查看账本甚至打理堂口,后果是不堪设想的,所以暮清池每回都从偏僻死寂的苏府后门外出,以苏晏竹的名义办事。
劳心费神到呕血昏厥的是暮清池,家宴上被众人点头称赞的是苏晏竹,更让阿梁觉得愤怒的是,苏荣还要让暮清池给苏晏竹敬酒。
阿梁从来没有听过暮清池抱怨。
时值夏末雨季,天气阴冷湿凉,暮清池心脉羸弱,不能受潮,硬撑着捱了几日,又是腹痛又是咳血,不得已才让阿梁去讨个汤婆子来暖暖身子。
李伯不知说了多少难听话,阿梁一句都听不进去,恨不得将汤婆子里的热水全泼在他那张狰狞丑陋的老脸上。
可他不能逞一时之快,暮清池已经撑得太久太辛苦了。
阿梁也曾百思不得其解,愁眉苦脸地问暮清池:“姑爷,你为何要留下来?”
暮清池彼时正看着窗外星星点点的梅花,微微怔忡着,轻声答:“我只认她。”
言已至此,其它的无需再问。
哪有那么多的前因后果,唯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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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清池半夜腹痛,大汗淋漓地从梦中惊醒,已是寅时三刻,仍未听到苏棠雪回府的消息。
她的贴身侍女小婵说过,她就在东街的春江红酒楼。
稍稍安抚了腹中幼子,他端起身侧矮桌上的安胎药囫囵灌下,翻出苏棠雪遗落在这里的一件披风,蹒跚着脚步走出了听雨阁。
他动作吃力,手脚却极轻,一点儿也没有惊扰到熟睡的阿梁。
苏棠雪在春江红喝了个酊酩大醉,回家的路都不认识,却还狠狠地记着一个人。
“萧墨,你个混蛋!呕——”
一肚子的话还没骂完,苏棠雪就抱着树干吐了个天昏地暗,吐着吐着没了力气,就软绵绵地跪在地上,边哭边骂。
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轻轻揽住自己的肩膀,将一件轻薄却暖和的衣衫披在了她身上。
她哀叫一声小婵,便扑进那人怀里,窝进他腹部一团柔软温暖的隆起里去,他低低叹了一声,稳稳地托住了她醉如烂泥般的身子。
“小婵。”
“我在。”
明明答应的声线是个极其温润醇厚的男声,醉得厉害的苏棠雪却仍旧固执地认为这人是她的贴身侍女小婵,仍旧哭骂不止:“萧墨是个混蛋,他说会等我的。”
“他会等你的。”
“他等个屁,知道我成亲了,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门亲事不作数的。”
“都怪暮清池,好好的一个骊族人,有那么多好人家的姑娘可以让他入赘,怎么偏偏就缠上我!虽是我爹找的他,可他若是坚定回绝,谁又能逼得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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