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白若麟对父亲的畏惧是自小便刻入骨髓的。

六岁那年，白若麟捡到一只被母亲抛弃的小奶狗。孩子的天性使然，根本拒绝不了可爱的事物，于是便一个人偷偷的养着它。

但纸包不住火，下人的告密结束了这一切。

才堪堪成童之年的他，被父亲领到大门外，强逼着将那般场景注入脑海。那可怜的小东西在下人毫不留情的捶打下渐渐失去了生命迹象。而那最后一声哀嚎，也成了白若麟心头的一根刺，而那份刺痛感至今分毫未减。

“白若麟，身为白家人，就要做你该做的事。”

“白少爷，李博士已经在书房等你了。”

“把你的那些无用的东西收起来，老师交待的文章都背出来了吗？”

白若麟只觉自己就像那只被折断羽翼的雀，这整个白府就是那将自己困囿其中的牢笼。那所谓的声声教诲或提醒或劝阻，都是一层层束缚他的禁锢，动弹不得，逃离不能。

生性翱翔天宇，却被世俗与教义折断了双翼，只能缩在偌大的金丝笼中，望着笼外的天地，留下无助的泪水。

要不是好友执意邀请，白若麟恐怕一辈子都不会走进那座楼宇，也不会遇见值得付诸真心的人。

是青歌伸出了那只伤痕累累却仍领他重获自由的手。

两只苦命雀儿，终于跨过世俗的银河，依偎在一起。

于是，他第一次抵抗了父亲的权威。

他看不到下人们慌乱间打翻的茶水与颤颤巍巍跪下的身影，看不到母亲几欲将他拉下请罪却又不敢上前。他的眼中，只有父亲那双鹰般锐利的双眼。没有想象中的愤怒，有的却是即便卧病在床也不变的俯蔑意味。

“白若麟，离开白家之后意味着什么，你不会不懂吧?”

言下之意不过是，离开白家，没有白家的庇护，你什么都不是。

所以，我要永远活在你的阴影下就这么苟且一生吗?

绝不可能。

“父亲，就是因为我懂，才更要选择离开。”白若麟缓缓起身，向父亲最后行礼，便转身走出大门，以坚定不移的脚步，迈向属于他，真正的‘白若麟’的未来。

“老爷！你不能...！”

“不必。他既心意已决，就随他去吧。”

白方旭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恍惚间只觉与儿时那小小的身影重合。原来，他的雀儿真的离自己而去了。

挥手支开下人们，白方旭握着白若麟母亲的手，拭去女人眼角的泪，“放他走吧。”

飞吧，我的金丝雀，飞回属于你的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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