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飘起了零星小雪。
谢袅踏出大门,不甚自在地扯了扯身上刚买的朱红色织锦二绕曲裾。作为杀手,她鲜少穿这么亮眼的颜色,且这衣裙样式与北离的也大不一样,走路都受束缚。只是正值上元灯节,成衣店中没剩几件可挑的了,老板娘心善,看她是外乡人初来本地的样子,还帮她重新梳了个小姑娘常梳的发髻。
夜灯长明,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摊贩不少。谢袅买了满满当当的小食,红豆饼、糯米团子、山楂皮儿,手上还举着串糖葫芦,都是谢六六爱吃的,可惜还有些此处没得卖。
街道的路长长的,每五十步一盏树立着一人高的灯炬,以尺余铜盘盛满火油高高架起,其中点起熊熊烈火,把寒夜照得犹如白昼。而街道两侧的楼坊上挂着最多的就是笼灯。
谢袅一盏灯一盏灯地看过去,最后在一盏灯笼面前驻足片刻,灯上绘制的正是一家三口阖家团圆的故事,她看得有些入神。
“这位女公子,可是要买灯?”
谢袅回神,点了点头:“要这一盏。”
摊贩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却不是她看得久的那盏,这一盏上绘制的是骑马的侠士,他疑惑地抬头看向谢袅确认:“这一盏?”
谢袅嗯了一声,淡笑道:“是这一盏没错,这盏才是属于我的。”
走走停停,一店铺里的簪子吸引住了谢袅的注意力,有一支做的新奇有趣得紧,缀着六颗红艳艳的石榴籽。她付了钱买下这簪子,出门与一家老小擦肩而过。
“怎么了,夫人?”程止拿了支簪子在桑舜华头上比着,发现他心爱的夫人却偏过头去看着什么。
桑舜华摇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刚刚那位小女娘瞧着有些面善。”她轻轻叹口气,“若是嫋嫋还在,也该这般大了……”
她倏尔噤声,只因程老太太见程止为桑氏买簪,老脸黑成砚台,于是程止赶紧再买一支也给老母戴上。程老太太一把年纪顶着一支大花簪子,笑得花枝乱颤。
串成串儿的巨大笼灯,笼着炙热的焰火,将田家酒楼外照得明亮如昼。酒楼之外围满人,人群中时不时传来一阵阵的叫好声与欢呼声。
谢袅好奇心起,挤入人群之中,见到田家酒楼前的空地上,挂着一排一排造型各异的灯笼,一盏盏灯火照亮染色羊皮灯罩上的一个个栩栩如生的图案。
正看着猜灯谜的热闹,突然一个路人撞了一下谢袅的肩膀,与她擦肩而过。谢袅缓慢眨了下眼睛,接着迅猛出手,抓住那人的手腕向下一折。
“啊!”那人大喊一声,人群霎时一静。
“你个小女娘,怎平白打人!”那人捧着手腕往地上一躺就是嚎,倒打一耙的无赖架势,“我的手被你弄折了,赔钱,赔钱!”
周围人开始窃窃私语,谢袅不慌不忙地将夺回来的玉佩在手中抛了抛:“偷人东西还有理了,这就是你们这儿的待客之道吗?”
“那小贼可代表不了我们所有人,别胡乱攀扯。”泼辣的何昭君拽着容貌清秀的楼垚挤进人群,鄙夷地瞥了眼疼得地上打滚的人,“哪里来的穷小娘?一块破玉佩都能被人偷了,好好看牢自己的东西,可别丢了什么都往旁的无辜人身上泼脏水。”
楼垚见何昭君上来就怼人,面色尴尬一红。谢袅倒是捏住玉佩好奇地看过去:“你怎么就确定地上一定是贼呢?万一真是我寻了个由头看他不爽就是平白打了他呢?”
“你!”何昭君一噎,一时兴起帮人出头还落不到个好了,恨不得撸起袖子找谢袅干上一架才好,身边楼垚死死拦住她。
地上那贼眼珠子骨碌一转叫嚣起来:“就是,大家评评理啊,明明就是这小女娘不由分说动手打人啊,我的手啊,我的手都抬不起来了!”
谢袅奇道:“我逗的是你吗你就冲上来搭话?还有,忘了说——”她转了转手中的玉佩,眯着眼笑,“我这玉佩上可是有毒的,看看你的手心,差不多已经毒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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