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矿长对他的出现视而不见。
股长向矿长报告:“刘参谋长,法王下山来了。”
刘矿长说:“我现在是矿长,不要再叫我参谋长了。”
刘矿长以前是川军某部的团参谋长,抗战爆发,随川军上了前线,保卫大武汉战役中负伤,现在领两连兵警卫金矿,并兼任矿长。
刘矿长说:“庙上不是在夏安居吗?他们不是怕这些日子出行,会踩死很多虫子吗?”
股长说:“要不要搭个帐篷,请法王喝个茶?”
“你龟儿子要是想改行开茶馆,递辞呈来我批,还送你一顶帐篷。”
股长就不再说什么了。
刘矿长说:“我不是舍不得茶,我是不想看法王伤心欲绝的模样,我不想再听他请求把大金子塞回到山神的肚子里去。他想看就让他看,叫哨兵不要拦他!”
法王进到矿上,看见出大金子的河滩上放过鞭炮的一地红纸屑,和金伕们祭过他们的邪神后留下一摊变黑的羊血。法王就晓得,真的是又出了大金子了。他带着悲伤的神情在矿区四处徘徊。和往回不一样,刘矿长没有出来迎接,几个股长也没有一个出来迎接。只有站在山坡上一个个持枪的哨兵,漠然而警惕地注视着他们。
“啊哈!”这是法王喟叹金矿上的人没有礼貌。
“啊哈哈!”这是喟叹金矿上的人不是一般的没有礼貌。不顾他的悲伤,也不顾他为悲伤而口干舌燥。
最后,还是庙里牵了马下来,让他骑上马回庙里去了。
回到庙里,法王一言不发,听几个管事的喇嘛在底下商量:“他们挖出了大金子,我们要把每条山路都看守起来,不让他们运走!”
这样的议论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矿上每次运金子走的时候,他们都会在路上伏下暗哨,监视,追踪,但都没有结果。因为押运金子时,矿上都会派出一整个连队,几十支步枪,十几支汤姆冲锋枪,和两三挺轻机枪武装护送。还有军部派出的部队半道接应。庙里的咒术师会念动咒语,用鸽子蛋大小的冰雹袭击他们。但是,他们都头戴钢盔,冰雹砸在钢盔上,非但不能伤到他们,反而自己立刻就粉身碎骨了。
但他们仍然一次又一次重复策划跟踪和伏击。
喇嘛们还私下怪罪法王接受了国民政府的委任状,出任了川滇边第四绥靖区区长。法王做晚课的时候,寺院的襄佐来向他请求用绥靖区区长的官印。
法王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能让他们把大金子运走,寺院人手不够,要向各村寨下令,征发乡丁。”
襄佐说:“我们不能什么都不做。”
“为做而做,会有什么用,但你们爱做就去做吧。”
“我也是为了法王的权威,要是什么都不做,一直都束手无策,法王就要失去僧众和百姓的崇信了。”
法王拿出大印,叹口气:“拿去。”
他想说,出动了庙上的喇嘛兵,征集了四乡百姓中的火枪手,最后,还是眼睁睁看着大金子细金子被运往省城,不是更要叫僧众和百姓看轻自己吗?但他没有说。他只是叹着气,执了壶,转到后殿,在一座座肉身塔前,往一盏盏供灯里添上灯油。
塔里,敷了金,盘腿坐着的都是他的前世。他虽然体态松弛臃肿,却感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干枯一样,发干发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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