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被我用酒精喷洒消毒之后,又搁在阳台上吹了一夜,已经折腾得有些蓬松了,这样拿在手上比较安心。你无法知道它在哪儿待过,被多少只手摸过。封面的宝石蓝已经成了雾霾蓝,只有“红围巾”三个字依然很红。
这是我的一本小说集,收录了我七篇小说,已经出版十年了。我再次翻开封面,扉页上写着:刘贤义先生存正。
这个刘贤义是谁?我怎么毫无印象?
当然,从第一本书到现在,我送出去的书有几千册了,不可能记住每一个人。尤其是年轻的时候,出一本书不易,很兴奋,总是拿稿费买上百把本,送给亲朋好友们,赔本赚吆喝。近几年才变懒了,又懒又抠门,不想再花钱买书送人了。一来稿费没几个,二来送书也麻烦,要签名,要去寄快递。所以,出版社给多少样书我就拿多少样书。
这本集子,我好像用稿费买了一点,但绝不会超过五十本。这么有限的数量,我竟然送给一个不熟悉的人?送书的日期也是当年。一定有什么原因吧。送出去的书,再花钱买回来,也是够窘的。
我正想把书丢开,忽然被什么击中:书中的某一页,闪出几行黑黑的字,比印刷体大一倍,是手写的。怎么?还有人批注吗?我连忙翻到那一页细看,真的是批注,一共四行,写了如下几句话:
事情不是这样的。
没有红围巾。
她不姓邱。
后来又发生了好多事。
我再往后翻,后面没有了,再往前翻,前面也没有了。我一页一页地翻找,确信没有了,整本书只有这一个地方写了这四行字。我说的这个地方,就是一篇小说结束的地方,这篇小说就是《红围巾》。
事情不是这样的?
没有红围巾?
她不姓邱?
后来又发生了好多事?
我反反复复地看,感觉最有意思的是那句“她不姓邱”。我当初之所以把故事里的医生写成邱医生,完全是顺手拈来,因为我就认识一个姓邱的医生,是我邻居。所以看到“她不姓邱”,真是又好笑又诧异。其实在诧异和好笑之外,更多的是兴奋。真的,很兴奋。
原来我不是领回了一名失踪儿童,而是邂逅了一个故事。
很多年前我写过一个故事,一个鳏夫的爱情故事。
鳏夫年近七十,有残疾,一只脚是跛的。人称严大爷。汶川大地震发生时,严大爷的家也严重遭灾,他搬到了救灾安置点。有几个志愿者到他们安置点帮忙,他很喜欢他们,常和他们打趣逗乐,也一起干活,混得很熟。救灾结束后,志愿者们依然时常去探望他。不料有一天,当志愿者去看他时,发现他猝死家中,是心脏病突发。
志愿者们在整理他的遗物时,发现他留下一个皮箱,就是他当时恳请解放军战士帮他从废墟里挖出来的那个皮箱,磨损很严重。打开,发现里面是满满一箱红围巾,各种质地,多达五六十条。红围巾上有一封信,信封上写着,希望志愿者能帮他把所有的红围巾和信,交给一个叫“邱医生”的人。
志愿者们决意要了却严大爷的心愿,他们根据仅有的一点线索耐心查找,找到了他早年的工友,又找到了他早年的战友……虽然最终没找到邱医生,却从中得知了一个感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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