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举人的赶考笔记（四十一）

王百户要押运数十车粮草前往城西营地交接，便留了一名兵士随同余小鱼进城安顿，户部的军粮文书需要城中的粮官按印签字，再由押粮官带回上京登记在户部册案上，以示京中物资做了军粮之用，殿下下旨余婴留驻西北随军，非诏不得还，这文书便只能王百户替自己带回去。

时值中秋之后，凉州城这几日似是天气晴明，此刻余晖落尽快要入夜，也并不太冷，只是到底边荒之地，街上行人稀疏，道旁的小摊也已然收尽，天高地阔，余小鱼抬眼望去，只觉得孤城萧索安静，恍若处于天地尽头的角落之中，与上京的繁华大不相同。

天色已晚，余小鱼不想惊动州府衙门，便想找间客栈先住下，明日再到衙门处理一应事宜，“此刻去府衙怕是有些打扰，我们不如先在城中住下来，明日再去寻州牧与粮官。”余小鱼看向身后的兵士，“这城中有什么可住的客栈吗？”“回大人，凉州人口稀疏，多是来往客商，住在胡人开的酒肆二楼，大人今晚不去衙门，还是去城心的环楼住最好，酒肆吵闹又常有人闹事斗殴，大人应当住不惯。”，“好的，环楼不远我便自己循着地图去了，还要麻烦你去百户那里回复一声，明日我便在府衙等他。”余小鱼本想时间不早，要那兵士先回营地通传，可他得了指令，要护送自己安顿周全方可回营，便没有勉强，两人到了环楼放好行李文书，就打发马兵士回营复命了。

环楼里外有三层，在凉州城内很是显眼，甫一天黑，上上下下就亮起了灯烛，一楼大厅也来了许多围坐吃酒的客商，方才的寂寥萧瑟之象被一扫而空，听到楼下人声喧哗，余小鱼也有些饿了，便找了个进门的位置，想着点些东西吃，看了眼食谱，大多是牛羊肉食，担心自己吃不惯，便随便要了两张糊饼，看到厅下摆着的葡萄酒，食指大动，又给自己要了一坛。

厅上胡笳的节拍响起，帘后的胡琴声悠扬婉转，余小鱼靠在墙上，看着眼前围着面纱女使替自己将莹亮的红葡萄酒倒进夜光杯中，才恍然觉出自己到了西凉，此处便是大梁最为遥远荒凉的领地，若再走远数百里，便到了沙漠中的楼兰小国，过了楼兰，又是一大片绿洲，丹蚩突厥等西域属国，便建在这绿洲之上，大梁立国以来，便延续前朝的国策，与西域诸国往来通商，少有战乱冲突，故而西北各城商客众多，一应民俗都沾了些西域的影子。

清脆的铃铛声响起，余小鱼的目光被帘后款款走来的美貌舞姬吸引，看她身材高大，步伐有力，不似中原女子秀丽文弱，面纱之下看不清面容，其上的一双眉目却是难以言说的美丽，眉睫浓密，目光深邃，余小鱼只望了一眼，心便仿佛掉进了深潭之中，只一路追随着她的舞步，手举夜光杯呆愣了半晌。忽而，余小鱼眼前一晃，她的袖中分明有利刃寒光一闪而过，再眨眨眼，那短刀的光亮便被藏得无影无踪，厅上仍然是美人垫脚起舞，胡乐阵阵，仿若方才是她的幻觉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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