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章我车既攻 (2-1)

彼时，世人皆赞叹，说先帝情深义重，惦念糟糠之妻，维护幼子。又有人赞，说太子少聪慧，当得大任。

而当今皇帝，非常尴尬，恰恰是第二位皇后所出，有传言说他本就不得先皇宠爱，而这个时候立第一位皇后的儿子为太子，潜意思是先皇觉得他不足以继承大统，此举无异于把他的脸摁在地上摩擦。

接下来的就全是传言了，据说当今皇帝从那时起，便依仗其母家，韬光养晦，逐步渗透，直至一朝逼宫，先帝于病榻之上骂他不忠不孝，而他则直接宣布了先帝让位，为太上皇，并在其尚有一口气的时候改了年号。

非常尴尬的是，这年号并不是从他即位当年开始算，而是从先帝立太子的那年开始算！他号称，自己从那年开始，就坐位监国，为天下计！

现在想想，老皇帝的爱面子，当年就可见一斑，先帝先伤他面子，他韬光养晦，到底是反过来把先帝的脸按在地上摩擦。

……再然后，总之先帝当太上皇没多久就死了，有传言说就是被当今皇帝气死的。

真狠。

唐九又抿了一口酒。

大抵也是因为做过这些事，她才不肯贸然把‘幕后之人’和老皇帝割裂开——毕竟这位皇帝明显不是个善茬，也绝不会是闭着眼任人左右的主。

她正想着，倏忽间却听见乐声起。

是《逐鹿》和《弹歌》，乐声急迫，恰似猎物四蹄奔逃，猎者搭弓上弦。

在乐声中鱼贯而出的，共有两队，一则是青壮年男子，一则是少年公子们，青壮年男子们收拾行装，一跃上马，向密林深处而去，少年公子们则在林前的草场上，对着搭建起来的靶子射箭。

随后，还有几位年纪大些，甚至有的是须发皆白的老者，衣着华贵端方，策马上前，恳请陛下也能入林打猎，老皇帝笑着答应下来。

唐九听周围人讨论了个大概，这几位，大多数都是老将军、老侯爷，其中几位，都曾为老皇帝尽忠多年，有的甚至在当年老皇帝夺权时鼎力相助，后来又急流勇退罢了。

其中一位尤其精神的，是那位伍老将军，这位将军，据说是当今左相的亲兄长，当年对老皇帝极其忠诚，又极为骁勇善战，更是个知深浅的人，自始至终都是‘嘉宁’字的旗或是‘赵’字旗，并于局势稳定后主动交了兵权虎符，并于几年后自请退隐。

这位伍老将军一生为婚配，也无子女，据说，伍相得以官拜左相，和这位伍老将军有密切的关系，而府中嫡女被传出‘得此女者可得天下’的谣言，可伍家却依然安然无恙，也自然有这位伍老将军的功劳。

唐九凝神打量着这位老将军，虽是上了年纪，头发都白了，但是眉目坚毅，身姿挺拔，四肢和身躯都结实得很，骑着一匹烈马，却甚为轻松，拉弓搭弦动作利索，没有哆嗦或者吃力，若是细打量那一举一动，能看出来是个武功极佳的练家子，而且久经沙场，分外老道。

不过，这么个厉害人物，身上的矛盾也多，他既庇护府里，却又无婚配子女，是为孝也不孝；他既急流勇退，却又毫不松懈，是为退也不退。

唐九思量着，不知不觉看了谢子叙一眼。

谢子叙自如地喝了口茶：“怎么，阿婴？”

唐九又喝了口酒，向来的那股泼皮劲儿上头了：“唔，我是在想，谢公子现在和这位伍老将军比，似乎差了点味道，但若是再过些年，不知道够不够劲儿。”

坐在后头不远处原本默默喝水的慕容阔闻言一个没忍住被呛得直咳嗽。

谢子叙的眉目不浅不淡地看了一眼楚婴，只道：“如今味道差在哪里了？”

唐九又喝了口酒，冲谢子叙吹了声口哨：“味道嘛，在乎于积淀，在乎于年……”龄。

她的话还未来及说完，倏忽间，一曲《车攻》起，其音磅礴紧密，声声扎实而极具侵略感，一时间，话头被适时地打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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