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或深刻或漂亮的场面话染霖不是没说过,在彻底落实自己掌座继任者的身份之前,如是种种言论她早已滚瓜烂熟。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刻印在妖魔的本能里,而毫无人类道德的混血对此毫无抗拒,在衡卿辞的默许下将它发挥得淋漓尽致。
可她突然就不想这么做了。
不想再全了这位德高望重的长老的脸面,不想再做那个光风霁月、面冷心热的大师姐。
妖魔之女只觉得心中蓦然升起怒火。
不是关于她的,而是关于衡卿辞的。
原来师尊过去数千年就是这样过的么?
杀不完的妖魔鬼怪,数不尽的魑魅魍魉,天真懦弱的师长同门,虎视眈眈的世家邪修……就为了一个所谓的知遇之恩,就把自己困牢在祁山了吗?
明明是世间唯一的大乘期,为何如此心软呢?
她留下,是因为她钟情于师尊,而师尊不愿意离开祁山,连带着她也只能在祁山扎了根。可凭借衡卿辞的修为,到哪里不能庇护凡人?为何非要留在祁山,甚至为此放弃了飞升的夙愿,甘愿将自己困守在玉渊峰?
忍受着数千年的孤寂,心力交瘁地支撑着祁山的门庭,承担着本与他无关的诸多性命,却换不来应得的认同与追随,到头来竟然只有自己这个本该与人族不共戴天的妖魔混血随侍在旁。
而享受着他的荫蔽的所谓同门,却端着长辈的架子,毫无自觉地对他的弟子指指点点。
凭什么呢?
*注:1.不痴不聋不做家翁:原句是“不痴不聋,不作阿家翁”(痴:傻;阿:词的前缓,用于亲属称谓前;家:通“姑”,丈夫的母亲;翁:丈夫的父亲;阿家翁:即婆婆公公)原意是不会装聋作傻,就不当婆婆公公,被化用后常指长辈要宽宏大量,遇事不必过分认真。
2.“古楹日敝加丹刻,老柏年深益黛苍。”出自宋代刘克庄的《太守宋监丞新三先生祠刊二刘遗文以二诗纪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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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丘长老在染霖的沉默里颇有些坐立难安。
其实话刚一出口她就有些懊悔了,暗责自己在外门待久了,竟然忘记了面前的人并非那些从外门升入内门、和自己有一份香火情的普通弟子。
她是由正道魁首亲自下到凡间带回来的、自幼长在玉渊峰的天命者,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祁山掌座,更是年纪轻轻便已半步步虚、不过百岁出头就将十二魔宗之一的虿教杀得再不成气候的惊世之才。
说起来行霜和她本就只见过寥寥数面,亦不曾受她指点,此前不过看在同属祁山和自己是长辈的份上给些尊重罢了,是她下意识以寻常眼光对待这位似乎好脾气的晚辈,搞得如今下不来台。
为弟子赐名一事本就十分私密,她这般冒然质疑,换作个脾气不好的修士,当场拔剑都是可能的。
好在行霜素来尊师重道,倒不会因此大动干戈,但这沉默也表明了她心中不满。
而归丘长老自己也不大好意思多留了,匆匆说了几句场面话便自染霖洞府告辞。
染霖并没有留她。
她只是安静地坐着,用那双冰凉的红色眼睛注视着归丘长老匆匆离去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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