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浮生一梦（二，下）（大修） (2-1)

但她年纪大了，却还是眼明心亮，此刻正上下打量着这个突然带着一个婴儿冒出来、据妙娘说已经在家里住了三个月的“外孙女”。

手脚勤快，眼神清亮，看见她还有很明显的心虚……应该不是个坏了心肠的。

许老娘不想刺激刚有清醒迹象的女儿，就算有什么话也不会当着许娘子的面说，大致有了个判断后就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便见那小女孩眼睛一亮，小小声地叫了句“阿嬷”。

许老娘可有可无地应了这一声，“一家人”便状似和和美美地一起吃了早饭。

许娘子得了疯病，许老娘特意请了郎中开了方子，每三日都要煎药服用一次。今日刚好到了她吃药的日子，竺燕早早就把药煎好才出的门，吃完早饭，药刚好凉的差不多，就把药端了出来。

许娘子一见到黑漆漆的药汤就苦了脸，撒娇卖痴地说不想喝，最后还是瘪着嘴在母亲和“女儿”严厉的视线里捏着鼻子乖乖把又苦又涩的药汁灌进肚子里，被苦得直吐舌头。

竺燕忙去打开蜜饯罐子拿了两块给她甜甜嘴。

然后又被许娘子抱在怀里好一阵乖乖心肝的乱喊，刚扎好的头发又变得乱蓬蓬的，她早就习惯了许娘子的作风，只叹着气把头发重新扎好，又把刚吃了奶睡下的妹妹抱进屋子里。

许老娘一直静默地坐在一边观察着两人的相处。

她做了几十年的奴婢，自然也练就了一身不惹主子心烦的本事，想不让人发觉的时候，就算坐在屋子里也和不在一样。

若是清醒时的许娘子还不至于忘记她在屋里，但现在糊涂的许娘子像是小孩心性，不一会儿就和往常一样跟竺燕闹了起来。

竺燕虽然早熟，但毕竟还是小孩，不一会儿就忘记了这里有个大活人在杵着，一心一意看顾起妹妹和许娘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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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药有助眠作用，闹着闹着许娘子便困了，张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竺燕早有预料，直接把她搀进屋里躺下，给她脱了鞋盖好被子，又去摇篮旁边看了看正在酣睡的妹妹。

等一切忙完，她才突然想起来家里好像还有个人来着。

也是当巧，许老娘正是此刻冷不丁开口道：“那妮子且到外屋来谈谈。”

竺燕顿时一僵，不过也知晓该来的躲不过的道理，垂头丧气地走了出去，对着许老娘双膝跪地，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

许老娘有些意外她的举止，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也不说去扶她起来，只问：“作甚么跪我一个老婆子？”

她不扶，竺燕也就直挺挺地跪着，一五一十地把来历都交代清楚。

倒是听完的许老娘有些惊异于她的大胆与细致。

她本就乐意与人结个善缘，不然当初也不会收留了与家人走失的女婿，现在看竺燕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果决心性，还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就算不为自己为了女儿晚年有着落，她也打算认下这两个外孙女了。

“妙娘的两个女儿……”她沉吟片刻，在竺燕紧张的目光中缓缓道：“你应当是都知晓了罢？”

竺燕点头。

若不是知道许娘子的往事，她也不敢冒然带着妹妹借住。

“我那短命的女婿姓杨，妙娘两口子得了的大闺女就叫做杨燕，既然妙娘将你认成了燕燕，日后不妨就先认下这个名字。”许老娘说着，问她：“你倒是不好姓杨，不如就跟着老婆子我姓竺如何？”

竺燕毫无异议：“都听阿嬷的。”

她心中透亮，许老娘虽然清楚那个名叫杨燕的女孩子多半是回不来了，可只要一日没得到她的死讯，她就不会放弃，更不愿让一个外来的孩子顶替了她的身份。

反正许娘子只是要一个“燕燕”，至于是“杨燕”还是“竺燕”并不重要。至于改姓什么的……那个男人的姓氏不要也罢！

若不是她太过孱弱，她恨不得亲手用镰刀把这个混账的头割下来，哪还会保留这个恶心人的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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