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人心道心 (2-1)

沈怀逸回道：“洱沧令狐氏死侍沈怀逸，幸蒙神女搭救，无以为报，现领侍卫一职。”

“神女在信中与本尊说了，你上前来。”仙尊朝他招手。

兹事体大，白暮雪不能不禀。她能接受妖族做近侍，仙尊仁心仁闻，海纳百川，想来不会拒绝。

沈怀逸起身，悄悄松开攥紧的拳头。总有一天，他要杀了江太羲。

跨越重重台阶，他撩袍跪在仙尊面前，恭顺道：“怀逸敬请福绥。”

仙尊见他虎体狼腰，目若朗星，知其修为不浅。“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沈怀逸回道：“为避令狐氏族耳目。”

他伸手去摘面具，仙尊挥手道：“罢了。面具遮面，面遮人心。人心惟危，道心惟微，肉眼所见，止在皮囊。”

龚华藏虽有妖族血统，毕竟从小生养在上梧，心思至少系在神族。而沈怀逸是妖族战俘之后，根不在此地，又受仙族奴役，百般凌辱。

仙尊问白暮雪：“仙界神力高强者不在少数，神女为何选择沈侍卫？”

白暮雪道：“英雄不论出处，出处不定人心。若以名利相诱，财帛相惑，仙神妖魔，几人能空袖而去？”

江兰亭瞳孔一震，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为了保沈怀逸，竟说神族与妖族无异，若真有反叛之意，出身亦不能阻止。

他行礼道：“父亲，神女的意思是沈侍卫心向上梧，并无二心。”

白暮雪不想虚与委蛇，在仙尊面前使小伎俩是没办法留下沈怀逸的，不如以实相告。她坦白道：“出身不可选择，与诱惑相同，俱是外物。外物影响人心，人心自有所向。多日以来，沈侍卫以命相护，暮雪信他，此心不假。”

仙尊轻笑。他面上和蔼，可毕竟是上位者，一颦一笑足以倾覆山河。真火殿内一片寂静。

仙尊道：“心之难测易变，如山间雾霭，一言难定。人心之得其正者即道心，沈侍卫，你有几分道心？”

沈怀逸道：“不知何谓得正？怀逸生来便是令狐家的奴隶，鞭笞辱骂不过家常便饭，九死一生才得主人垂怜。若不是神女相护，怀逸早已死于令狐侲之手。神女之恩，万死难报。对于仙门氏族，怀逸是恨的。若心向上梧才算得正，那怀逸道心便是不正。”

旁边的仙娥都替他捏把汗，不单神女，这个小妖说话也口无遮拦，他是不想活着走出真火殿吧？

沈怀逸仰头看着仙尊，颇有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意味。“神女道心在万千苍生，怀逸道心独在神女一人。”

许是他语气过于真切，白暮雪一向波澜不惊，也不禁心突地一跳。她承诺：“仙尊在上，不论沈侍卫道心在何处，暮雪与他朝夕相对，不敢疏于管束。若沈侍卫在天宫作恶，暮雪定不轻饶。”

仙尊道：“其恶弥天，可杀否？”

“暮雪手刃。”她手无缚鸡之力，言语淡淡，其中却自有一股坚定。

江兰亭没见过她杀人，但他知道她不是说说而已。

仙尊终是应下白暮雪的请求，留下了沈怀逸。给陪侍白暮雪的三人论功行赏完，仙尊留下江兰亭问话，让仙娥领余下的人往疏影轩去了。

钟溪护送神女有功，赐灵器仙宝，领渝漳太仆一职。天宫派给渝漳洲的官，能不能高升看个人造化，铁饭碗是没跑了。钟溪欢欢喜喜领了奖赏，谢过白暮雪，启程返乡侍奉老母去了。

言心看了沈怀逸手里只有一口宝剑，摸了摸腰间鼓鼓囊囊的乾坤袋：“欸，仙尊赐的东西太多了，我的袋子都装满了。”

沈怀逸看她趾高气扬的样子只想笑，这些破烂玩意儿有什么好夸耀的。“言心姐姐劳苦功高，这些簪子珠宝合该归你。不像我一介武夫，只能提剑厮杀。”

言心停下脚步，瞪着沈怀逸：“你是在阴阳怪气吗！”

他一脸无辜：“我怎么敢……”

白暮雪笑着摇头，也不去劝，继续往前走。

他俩凑一块，不到一刻钟就能吵起来，叽叽喳喳个没完。不过，往后的日子，也能热闹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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