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士把小钥匙解下来,递给她。她忽然伸长脖子,仔细地听一下,现出严肃的脸色,医士觉得她的眼神又冷酷又狡猾。他想起了他的马,这时候很容易就把她推开,跑进院子里。披屋里有一头睡熟的猪发出均匀的、懒洋洋的鼾声,有一头奶牛在撞它的犄角……医士点上火柴,看见那头猪、那头奶牛以及许多看见火亮而从四面八方向他扑过来的狗,然而那匹马却已经不见踪影。他对那些狗不住吆喝,挥动胳膊,脚底下绊着雪堆,脚陷进雪里,跑到大门外面,向黑暗里张望。他尖起眼睛,却只看见雪在飘飞,雪花清楚地形成各种形状的东西,时而有一张死人的苍白的笑脸从黑暗里露出来,时而有一匹白马跑过去,一个女人骑在马上,穿着薄纱连衣裙,时而头顶上飞过一长串白色的天鹅……医士又气又冷,浑身发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拿出手枪对那些狗放了一枪,却一条也没有打中,他跑回房里去。
他走进前堂,清楚地听见有人从房间里溜出去,把房门碰响。房间里漆黑。医士推门,门却扣上了。于是他一根连一根地划亮火柴,跑回前堂,从那儿走进厨房,从厨房走进一个小房间,四壁挂着女人的衣服和裙子,有矢车菊和茴香的气味,墙角上火炉旁边放着一张什么人的床,床上的枕头堆得像山那么高,这儿大概是老太婆,柳布卡的母亲住的房间吧。从这儿他又走进另一个房间,也很小。他在这儿看见了柳布卡。她睡在一口箱子上,盖着一条花花绿绿的、用零碎布头缝成的棉被,假装睡熟了。她床头上方,点着一盏长明灯。
“我的马在哪儿?”医士厉声问道。
柳布卡一动不动。
“我的马在哪儿,我问你?”医士又问一遍,声调越发严厉,揭掉她身上的被子,“我在问你,母鬼!”他嚷道。
她跳起来,跪在箱子上,一只手抓住衬衫,另一只手极力拉住被子,身子缩到墙边去……她瞧着医士,现出憎恶和恐惧的神色,像是一头被捉住的野兽,眼睛狡猾地盯紧他的动作,连最小的动作也不放过。
“你说马在哪儿,要不然我就把你的魂灵打出窍!”医士嚷道。
“走开,讨厌的家伙!”她用嗄哑的声音说。
医士抓住她衬衫的领子,一下子就把衬衫扯破了。这时候他再也忍不住,就用尽气力搂抱那个姑娘。可是她气得喘吁吁的,溜出他的怀抱,腾出一只手来(另一只手缠在破碎的衬衫里),捏成拳头,照准他的头顶打下去。
他的脑袋痛得发昏,耳朵里嗡嗡地响,突突地跳。他往后退去,同时又挨一拳,这次是打在他太阳穴上。他踉踉跄跄,抓住门框免得跌倒,然后摸到放着他东西的那个房间里,在长凳上躺下。他躺了一会儿,从衣袋里拿出火柴盒,毫无必要地一根连一根地划起火柴来,他把火柴划亮,吹灭,丢在桌子底下,又划亮一根,照这样一直把所有的火柴都划完才罢休。
这时候窗外的天光变成蓝色,公鸡啼起来了。他的脑袋却仍旧在痛,耳朵里一片响声,倒好像坐在铁路上一座桥梁底下,听着一列火车从头顶上开过去似的。他好歹穿上皮袄,戴上帽子,至于马鞍和他买来的一大包东西,他却没找到,他的行囊空了,怪不得先前他从院子里走进来,正好有个人从这个房间里溜出去呢。
他在厨房里拿起一根火钩子以防狗咬,然后走到外面,听任房门敞开着。风雪已经停了,外面静悄悄的……他走出大门,白色的旷野像是死了,清晨的天空连一只飞鸟也没有。道路两旁和远处有一片小树林,颜色发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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