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名物理学家兼精神病学家,我发现我很难跟人讨论有关意识的问题。最让我看不惯的是,哲学家和认知科学家在提出那些问题时,总是把心灵看做一个物体,可以由它具有的属性和它实现的目的来确证它的存在。
但在物理学领域,认为物体是任何传统意义上的“存在”都是不谨慎的。这背后其实有更深层的问题:怎样的过程让我们认为(或者误认为)一物存在?例如,牛顿在解释物质世界时,论述的是有质量的物体如何对力做出反应。而在量子物理学产生之后,人们发现,测量的本质及意义才是根本问题,因为质量和力的概念都依赖于它。 但这一问题至今没有定论。
这些问题迫使我把意识当做一种有待理解的过程,而不是一个有待定义的物体。简而言之,我认为意识仅仅是一种自然过程,与进化或天气一样。为了更好地说明“意识是一种过程”,我很喜欢这么做:把一个问题中的“意识”一词替换成“进化”,然后看看它还能不能成立。比方说,把“为什么要有意识?”这个问题换成“为什么要有进化?”按照科学的说法,进化当然没有任何目的。进化没有任何功能,也没有任何理由;它是一个演变的过程,只能依其自身而被理解。既然我们都是进化的产物,意识和自我同样能够作这种‘是一种自然过程’的理解。
我对意识的观点与哲学家丹尼尔·丹尼特(Daniel Dennett)的观点相似。丹尼特整个学术生涯都在探寻心灵的本源。他很在意这个问题:无意识的、纯粹的“起因”(A导致B)如何演变为我们所了解的有意识的“理由”(A发生,所以B能发生)。丹尼特的结论被他称为“达尔文的危险思想”:可以存在没有设计者的设计、不源于理解的能力、和无人提出就自己产生的理由(或者说“无根基的根据”)。一个甲虫种群如果超越了另一个甲虫种群,我们一定能从中找出某种“理由”来。比如一个有利的变异增强它们的隐蔽色。在 《从细菌到巴赫:心智的进化》(From Bacteria to Bach and Back)中,丹尼特写道,“自然选择是一个自动寻找理由的机制,在跨越很多个世代的时间内‘发现’各种理由、‘选用’一些理由并‘专注’于发展它们。我之所以打引号,是要提醒人们:自然选择不是一个有意识的过程,它本身也没有理由,但它却能胜任完善设计的‘任务’。”
我希望能让各位读者明白,大自然本身不需要任何理由,就能产生出理由来。我接下来想说的是,事情不是因为某种理由而存在,但某些过程确实相当于在找理由。我说“找理由”,是指通过推理或溯因找到解释,也就是为观察到的现象寻找潜在的原因、规律或原理。
用“推理”的视角来理解“过程”,我们就能优雅地解释心灵为何存在,不过这个解释可能会让“心灵”的内涵贬值。推理的过程近乎万物至理,可以解释进化、意识乃至生命本身。推理的过程,就是一路溯因到底。我们呱呱坠地时,已经是一个正在运行的过程了;而任何过程都只能根据极少量的信息来推断外部的世界,前提是那些信息还必须选对了。这一观点消解了心灵和物质、自我与世界、表征主义(我们如实把握现实)与涌现论(我们在溯因推理中接触世界,在此过程中涌现出现实)这几组常见矛盾。那么,推理是如何先于推理者而存在的呢?最终产生了意识的那个过程,是如何被无生命的物质开启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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