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看出从宇宙的浩瀚或冷漠,又或者宇宙目的论的缺失,该如何导出洛夫克拉夫特似乎想得到的结论。为什么这些因素会导致善与恶、爱与恨的无足轻重?它们又如何蕴涵洛夫克拉夫特在另一封信中写下的那句话,“没有什么真正重要”?[27]于他而言,“仅需了解可见宇宙的大致尺寸,就能永久摧毁一个将所有精力都消耗在小小人类身上的类人神灵的概念。”[28]但这一推论的依据并不明确,而将结论导向虚无主义也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29]
由宇宙的广袤、冷漠而生的渺小感并非洛夫克拉夫特所独有。这是否只是一种颠三倒四的错误印象?我认为并非如此。我们不能把这种反应解释为一次推断,从某个形而上学前提——一个关于宇宙本质的主张——到一个关于何事重要的结论。相较于其在伦理方面的推论,“应该对某个哲学观点回以什么样的感情”问的更多的是它使什么样的感情变得合适或不合适。这样的话题正适用于探讨生命的意义。什么样的感情符合存在的大尺度性质、宇宙的大小、苦难的普遍性以及我们自身的无知?
每个人都会对宇宙之庞大做出自己的反应。1925年,弗兰克·拉姆齐(Frank Ramsey)在剑桥使徒会(Cambridge Apostles)的一次演讲中开了个值得铭记的玩笑:“我和我的一些朋友不同,不怎么重视物理上的尺寸。我在浩瀚的星空面前丝毫不觉得卑微。每颗恒星也许都很大,但它们不会思考,也不懂得去爱;而这些品质对我来说远比体型重要。我不觉得自己重接近17英石是什么值得称赞的事情。”[30]我曾和洛夫克拉夫特一样,被漆黑夜空中无穷无尽的星光所震撼,感觉自己变得很小。现在,每当我想起宇宙中“几乎肯定散布着未知的生命形式”,我就觉得欣慰,因为这意味着智慧生命的命运很可能并不掌握在我们不稳当的手中。[31]不能草率地论证只有洛夫克拉夫特的感情是合适的。
可一旦转而考虑我们的归纳孱弱病,我认为洛夫克拉夫特说得还是有道理的。我们应该对归纳成功的偶然性报以何种感情?大自然的进程可能突转,我们的概念或许并不沿着其关节切割,而它的内在特性因其隐蔽性说不定不能以任何途径发现——我们又该如何为这一事实所感动?我想我们可以效仿桑塔亚纳,做出或迟钝、或充满灵感的反应:“任何事情的发生都不是毫无根据的,因为在它之前发生的事情不管是什么都足以产生它。然而这世间发生的一切又都是不可思议的,因为它高深莫测,就像存在本身”(桑塔亚纳,第211页)。我只能勉强想象这种平静背后的“自我的安全感”(费舍尔语)是什么样的。大多数时候,我不会去追问生命如何依赖于我们的认知与持续存在并能够投射到未来的因果力量之间的协调性。可一旦我这么做,我就会忧心忡忡。《星之彩》唤起了一种归纳的眩晕(inductive vertigo);这是好奇心的另一面,是对不可能求得的保障、也是对一种寰宇的而非漫布于社会的和平的渴望。
参考文献:
1. 大卫·休谟,《人类理解研究》,埃里克·斯坦伯格编(印第安纳波利斯:哈克特,1993),第21页;此后简称“休谟”。
2. 对此点的详细阐述,请参阅唐·加勒特,《休谟哲学中的认知与承诺》(牛津:牛津大学出版社,1996);以及大卫·欧文,《休谟的理由》(牛津:牛津大学出版社,1999)。
3. 尼尔森·古德曼,《事实、虚构与预测》(剑桥:哈佛大学出版社,1955),第60页;此后简称“古德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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