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现代用法中,它最为人熟知的含义是“器官”,如心脏、大脑等等。在音乐领域,它有“乐器”之意,比如管风琴叫作pipe organ。从词源上说,organ来自拉丁文organum,希腊文是organon。从含义上说,organon的基本意义是“工具”(tool)或“用具”(instrument)。所以,亚里士多德的“范畴篇”、“解释篇”等逻辑学著作被后人合称为“Organon”,中文翻译为“工具论”。17世纪,弗朗西斯·培根出于对亚里士多德“旧工具”的不满,构造了以归纳推理为核心的“新工具”(Novum Organum)。对于“工具”和“器官”的同源关系,卡普早有明确认识:“希腊词organon首先指身体的部分,其次指身体部分的后像(after-image)即工具;再次指质料,如树或构成树的木材。在德文中,至少在生理学领域,器官(Organ)和工具(Werkzeug)这两个词或多或少是可以交替使用的。”(Kapp, p. 35)[1]当代,“器官”之义逐渐占据上风,甚至遮蔽了“工具”的源初意义,这是应该注意的。
如此说来,将organology译为“工具论”或“工具学”最为恰当。然而,“工具论”带有强烈的工具主义色彩,这显然不是卡普的初衷,更有违斯蒂格勒的本意。况且,“工具”无法涵盖“器官”之义。在现代中文语境,“工具”和“器官”是完全不同的。[2]工具是外在的、可替换的、可抛弃的,但器官绝非如此,比如心脏事关生死,不能弃之如敝履。我们把心脏与大脑称作器官,从不称它们为工具。鉴于此,本文遵循现行做法,权且把organology译为“器官学”。但需注意,器官学的“器官”取其广义,不仅包括身体器官(bodily organs),而且包括人工器官(artificial organs)。其中,最重要的人工器官就是技术。将技术视为器官,这意味着技术不仅仅是可有可无的“工具”,而且是如同心脑一般不可须臾分离的“器官”。借用海德格尔的语言,此在(Dasein)之存在总是已经与作为人工器官的技术共在(mitsein)。这体现了器官学的主旨。
二、器官学前史:卡普与弗洛伊德
尽管“器官学”一词由斯蒂格勒引入,但从器官的角度谈技术早有先例。在技术哲学史上,最早将技术与器官相提并论的是德国技术哲学先驱卡普。在《技术哲学纲要》(1877)这部奠基性著作中,他提出了著名的“器官投射理论”(theory of organ projection)。该理论的核心思想是技术乃身体器官之投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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