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另一方面,经典认知科学在解释认知时又严格排除技术。认知主义把认知理解为计算,并进一步宣称认知过程发生在生物大脑内部,不受颅外环境的任何影响。因此,身体、行动、文化、工具等因素被完全排除出去,技术当然也不例外。对此,法国技术哲学家斯蒂格勒提出了批评,“考虑到其组合模型的技术本性,很奇怪,认知科学在建模中没有纳入技术事件”。从这个意义上说,认知主义的内在主义是反技术的。它将认知完全局限于“肉体机器”内部,否认外部工具或事物具有任何认知意义。这也可以说明“延展认知”将外部技术物纳入认知的做法为何激起如此广泛的争议,因为它从根本上突破了内在主义的界限,违背了认知主义的工作假设。总之,经典认知科学一方面将认知理解为技术,另一方面又否认技术对认知有任何影响。
反之,基于梅洛-庞蒂和延展认知,本文主张技术对认知具有构成性意义。可以把任何有助于行动者完成特定认知任务的技术称为“认知技术”(cognitive technology),如笔记本、PPT、路标、搜索引擎、手机等。对于盲人来说,手杖是认知技术。对于奥托来说,笔记本是认知技术。对于大数运算,纸和笔是认知技术。对于教师来说,PPT是认知技术。对于学者来说,笔记和便签是认知技术。对于普罗大众来说,手机日益成为形影不离的认知技术。“心灵性(mindfulness)或与人类物种特别的、高水平成就相关的特殊心灵性,出现于多种因素和力量的创造性碰撞点——身体的、神经的、技术的、社会和文化的。所以,理解人类思维和理性独特性的规划依赖于更开阔的视野,比认知科学通常熟悉的更开阔。它不仅包括身体、大脑和自然界,而且包括我们的生物大脑学习、成熟和活动于其中的支撑物和辅助物(笔、纸、电脑、机构)。”这些支撑物和辅助物构成了认知技术,它们为完成特定的认知任务提供了必要条件。比如,在嘈杂的酒吧里,资深酒保能够凭借酒杯的摆放位置精确记忆不同客人的酒水单,而新手不行。学者在写作学术论文时,必须参考、摘录、标记各种文献资料,而当他离开熟悉的书房,写作能力将大大下降。在大数运算时,比如348×5689,必须借助纸和笔,仅凭大脑无法完成。有些阿尔兹海默症患者在医院进行标准测试时得分很低,而一旦回到家,他们表现出来的独立生活能力远高于测试水平,因为环境中的记号、标签和事物摆放位置提高了他的认知能力。

学者的书房是其认知的构成部分
如果说梅洛-庞蒂和延展认知静态地突显了技术对认知的意义,那么进化生物学则为此提供了动态的视角。从进化论上说,人之所以具有高级认知能力,是因为人可以把认知任务卸载(offloading)给环境,创造具有认知意义的技术物。进化论哲学家丹尼特(Daniel Dennett)说道,“我想提出,[我们的高级智能的]首要来源是我们将认知任务尽可能卸载给环境这个习惯本身,这把我们的心灵(即我们的心灵规划和活动)扩展至周围世界。在此,我们建造的很多周边设备能够存储、处理和再表征我们的意义,提高、增强和保护我们思维的变换过程。这一广泛的卸载活动把我们从我们的动物脑的局限中解放了出来”。卸载需要技术去实现,比如印刷技术让思想得以卸载,制图技术让心灵对周围环境的标记得以卸载,手机通讯录让电话号码得以卸载。因此,对认知的理解不应局限于生物大脑,而必须着眼于广阔的技术工具和事物网络。“因为我们的大脑实际上整合着一整套认知系统,该系统让所有别的大脑相形见绌”。对此,斯蒂格勒借助“后种系发生”(epiphylogenesis)概念彰显了技术与智人(homo sapiens)之间的协同进化。
数学联邦政治世界观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人小说网http://tongren.me),接着再看更方便。